陈婉卿的手机没调静音，而且她给宋炎成的电话设置过专属铃声。

这声音一响，陈婉卿就知道是宋炎成的电话了。

不过……被宋宁昭看到，还是有些尴尬。

毕竟宋宁昭并不知道她和宋炎成的关系，陈婉卿也没想过让他知道。

“我哥？”宋宁昭看向陈婉卿，“你们两个人私下还挺熟的。”

陈婉卿干笑了一声：“……哈哈，平时工作上不懂的事儿会问问他，毕竟他经验比较丰富。”

宋宁昭：“哦。”

也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把手机还给她。

“小少爷，我接一下电话。”宋宁昭不肯给，陈婉卿只能自己要了。

“我在点菜。”宋宁昭直接挂了宋炎成的电话。

陈婉卿：“……”

算了，看在宋宁昭今天晚上救了她一次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了。

宋宁昭磨蹭了快二十分钟才点好菜把手机还给陈婉卿。

陈婉卿接过手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微信给宋炎成发消息。

陈婉卿当然不会告诉宋炎成自己被安排相亲的事儿，她只是跟宋炎成说自己在跟同事聚会，没听到电话。

宋炎成也信了，很快回来消息，让她别喝酒，早点儿回去。

宋宁昭坐在对面看着陈婉卿拿着手机跟宋炎成聊天。

虽然她在极力克制，但是眼底透露出来的那种幸福和愉悦仍然藏都藏不住。

宋宁昭摘下了眼镜放到一边，一只手揉上了太阳穴。

他想起了自己刚才翻看到的聊天记录。

陈婉卿和宋炎成的聊天记录，里面都是那些情侣之间腻歪的话。

陈婉卿跟宋炎成说“我想你了”、“我想你来抱我”，或者是给他发各种么么哒的表情。

哦，除了这些之外，两个人还会说各种腻歪的话。

“小少爷，你怎么了？”陈婉卿刚放下手机，就看见宋宁昭正在揉额头。

她以为宋宁昭是哪里不舒服了，连忙关心起了他的身体情况。

“没事儿，可能太饿了低血糖。”宋宁昭拿起眼镜来戴好。

陈婉卿闻言赶紧催促服务生上菜，看起来很关心他的样子。

不过宋宁昭的情绪上并没有任何起伏。

因为他知道这个不是关心，她只是怕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回家不好交代。

陈婉卿催了一下，上菜速度快了很多。

一上菜，陈婉卿就用给宋宁昭分了块儿芝士煎饼，还很贴心地给他挤了番茄酱。

“小少爷，你先吃几口缓一缓。”陈婉卿将盘子推到了宋宁昭面前。

她从小照顾他习惯了，做这样的动作显得格外地自然。

宋宁昭吃了几口，脸色没之前那么白了。

陈婉卿看得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也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宋宁昭突然问她：“今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跟爷爷说？”

陈婉卿哽了一下，这事儿她还没想过。

不过……跟曲墨这么不欢而散，宋老爷子那里肯定不好交代。

宋宁昭见陈婉卿这样子，呵了一声，“活该。”

陈婉卿：“？”

宋宁昭：“不想见就别答应，自作孽不可活。”

不想见就别答应？陈婉卿听过之后突然就笑了，宋宁昭果然是被宋老爷子惯坏了。

“笑什么？”宋宁昭被陈婉卿的笑声弄得有些不爽。

“小少爷，我和你，我们不一样的。”陈婉卿垂下眸子。


说起来，宋宁昭这个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宋家上下没一个人像他这么古怪的。

宋裕冉分析了一下，这孩子可能是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病痛折磨久了，才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也是个可怜孩子。

宋裕冉也挺疼宋宁昭的，从来不会跟他生气。

宋宁昭去厨房找了瓶番茄汁喝，出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戚荷跟宋裕冉聊宋炎成和陈婉卿的事儿。

戚荷好像是给宋裕冉看了照片，宋裕冉道：“我早说了陈婉卿留着迟早得出事儿，她野心真不小，赖在宋家不打算走了？”

“反正爸是不可能让她进宋家的门儿的，今天晚上就把他和阮幸的事儿定下来，陈婉卿心里也该有数了。”戚荷说。

宋裕冉：“这事儿你们还是得做好炎成的工作啊。要我说啊，也怪你们没防备着，给了她勾引炎成的机会。炎成那么心软的人，陈婉卿使个心眼儿他也不忍心拆穿。”

说完之后，宋裕冉又跟在后面感叹了一句：“这要是宁昭肯定就不用担心，宁昭可不吃这一套。”

戚荷：“那可不，宁昭眼光可高了，一般姑娘看不上。”

宋宁昭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咕嘟咕嘟喝完了番茄汁。

他将瓶子扔到了垃圾桶里，抬头就看到陈婉卿在院子里浇花的身影。

宋宁昭盯着看了会儿，直接从厨房这边的门出去了。

陈婉卿浇花的时候还在走神，脑子里头一直想着宋炎成和阮幸的事儿。

宋炎成好像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宋宁昭走过来就看见陈婉卿心不在焉的浇花，心思完全不在花上。

“花要被你淹死了。”宋宁昭阴森森地说。

“啊！”陈婉卿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她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水管一抖，管子里的水都喷到了宋宁昭的身上。

不对，准确来说，是脸上和身上。

宋宁昭的脸上都是水，眼镜也湿了，还在往下淌水。

陈婉卿：“……”

完犊子了，她刚才做了什么？

陈婉卿清楚地感受到了宋宁昭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三十六计道歉为上，陈婉卿决定先认错。

她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宋老爷子和宋裕和的交谈声。

宋裕和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担忧：“爸，要不要先提前跟炎成打电话说一声？今天晚上直接安排他跟阮幸见面，可能有些突然。”

宋老爷子不以为意：“有什么突然的？以前我就跟他说过了，婚姻大事必须得听我的，作为宋家的长子，他得有这个觉悟。”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宋宁昭透过水蒙蒙的镜片看见了陈婉卿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心底的阴霾突然一扫而光，瞬间就开心了。

宋老爷子和宋裕和两人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聊着天儿。

宋老爷子说：“阮家和我们宋家门当户对，炎成他从小就懂事儿，知道该怎么做！”

宋裕和：“嗯，您说得对。”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了，陈婉卿才抬起头来。

看到宋宁昭的时候，陈婉卿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才她好像忘记跟宋宁昭道歉了。

看着面前衣服湿了一片、头发还在滴水的宋宁昭，陈婉卿赶紧出声道歉：“对不起，小少爷。”

宋宁昭表情很冷淡，一句话都不说。

陈婉卿有点儿发毛，又说：“小少爷，你去换个衣服吧，换下来的衣服我给你洗干净。”


宋宁昭：“哪里不一样？”

陈婉卿：“你是宋老爷子的亲孙子，我只是个宋家的下人，老爷子让我做什么我必须照做，这是我的义务。”

宋宁昭目光阴了几分：“这次之后他还让你嫁给曲墨，你也嫁？”

宋宁昭的问题一针见血，陈婉卿被他问住了，捏紧了手里的叉子。

宋宁昭：“爷爷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成，有了这次他就会安排下次，下次你可不会这么走运碰见我。”

“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吧。”陈婉卿过了好久才挤出来这句话。

后天宋炎成就要回来了，等宋炎成跟老爷子坦白了他们的关系，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现在陈婉卿只能把希望放在宋炎成身上了，宋炎成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

“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你在外面有男朋友了？”宋宁昭明知故问，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真像是随口问的。

陈婉卿咬了一口卷饼，没接话。

宋宁昭又说：“有男朋友还背着他出去相亲，你也不怕他知道了跟你分手。”

“他不会的。”陈婉卿脑袋一热就跟出了这句话。

她对宋炎成一向都是这般维护，听不得任何人说他半句不好。

不过陈婉卿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她好像上了宋宁昭的套。

宋宁昭之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没回答，现在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承认了有男朋友了？

宋宁昭听到陈婉卿对宋炎成的维护后，下意识地咬牙。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哦，那你厉害。”

“不过爷爷那里，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宋宁昭说，“哪怕是我哥，结婚这种事情都不是他说了算的。”

宋宁昭突然提起了宋炎成，陈婉卿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昨天几个长辈说的订婚的事儿。

陈婉卿犹豫了一会儿，问宋宁昭：“炎……你哥要订婚了？”

宋宁昭瞥了她一眼，“昨天晚上你不是听见了吗。”

陈婉卿：“嗯，只是有些惊讶，之前没听他提过好像。”

宋宁昭：“联姻，早就定下来了。”

陈婉卿身体僵了一下——早就定下来了？有多早？

比她跟宋炎成在一起还早吗？肯定不可能吧。

可是宋炎成真的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儿，所以……他一直在隐瞒她？

又或者是宋宁昭故意这么说的？

但陈婉卿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

宋宁昭根本不知道她跟宋炎成的事儿，就算知道，也没理由挑拨他们。

陈婉卿：“哦，这样。”

宋宁昭：“老规矩了，我哥要继承公司就得联姻，除非他不要公司了。”

陈婉卿：“……哦。”

对，她好像忘记这一点了。

虽然她严格意义上不算这个圈子的人，但好歹在宋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个圈子里的一些潜规则，她还是知道的。

豪门联姻，强强联手，向来是他们所追求的佳话。

宋宁昭清楚地从陈婉卿的眼底看到了失望，他心情有些好，端起旁边的柠檬西柚汁喝了一口，甜得发腻。

宋宁昭：“你怎么不说话了？走什么神？”

陈婉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果他已经有女朋友或者已经有喜欢的人怎么办？老爷子应该不会那么残忍吧。”

宋宁昭内心冷笑了一声，她这是在自我麻痹吗？

“看他喜欢的人是什么身份吧。”宋宁昭说，“如果也是哪家千金小姐，可能不会拆散，如果是个普通人，那没戏。”


陈婉卿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她动了动嘴唇，刚想跟戚荷解释，就被打断了。

戚荷说：“你赶紧回来，这件事情当面说清楚了，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去医院给曲家赔礼道歉！”

戚荷没给陈婉卿回话的机会，说完就挂断了。

陈婉卿这下头更疼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他妈的烦死了。”陈婉卿骂骂咧咧的。

“怎么了？”

陈婉卿刚骂完，就听到了宋宁昭的声音。

陈婉卿一个激灵，后悔得都想把自己舌头拽掉了。

操，怎么就忘记宋宁昭还在这里了？

“小少爷，没什么，就是夫人那边可能有什么误会。”陈婉卿立马又变回了平时在宋家时的状态，“夫人说曲三少的手断了，好像伤得挺严重的，她以为是我做的，要我给一个解释。”

宋宁昭：“哦，你打算怎么解释？”

陈婉卿：“……我也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陈婉卿问宋宁昭：“小少爷，刚刚是你的朋友把他带走的吧？是不是他们闹了什么矛盾啊？”

宋宁昭：“你的意思是我朋友弄断了曲墨的手？”

宋宁昭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

陈婉卿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想问问……”

宋宁昭绕过她走到了车前，冷冷地看她：“上车。”

陈婉卿：“小少爷你先回去吧，我去买件衣服换上再走。”

陈婉卿可没打算穿宋宁昭的衣服回去，要是被宋家人看到了，她更得倒霉了。

她只想安安静静当个空气人。

宋宁昭：“一起吧，我也买衣服。”

………

最后陈婉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宋宁昭一块儿去商场买衣服了。

附近刚好就有一家购物中心，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陈婉卿头一回跟宋宁昭一起来逛街，她觉得特别不习惯。

而且她买女装，宋宁昭买男装，他们应该不顺路。

进来购物中心以后，陈婉卿对宋宁昭说：“小少爷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很快就好。”

宋宁昭：“突然不想买了。”

陈婉卿：“……”

宋宁昭：“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吧。”

然后陈婉卿就带着宋宁昭到了女装柜台。

陈婉卿买的这个牌子价格不算特别贵，她平时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这个牌子的。

陈婉卿选了一套OL套装拿着去了更衣室试穿。

宋宁昭坐在沙发上，余光看着陈婉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过了几分钟，宋宁昭起身去了更衣室。

这会儿更衣室这边就陈婉卿一个人，宋宁昭听着动静就找到了她在的那间。

这边不是什么大牌的专柜，更衣室还是比较简陋的，一个帘子，怎么都遮不住全部。

………

陈婉卿换衣服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不过她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有人来试穿衣服。

陈婉卿不敢让宋宁昭在外面等太久，麻溜地换好衣服就出来了。

她走出来的时候，宋宁昭还坐在沙发上。陈婉卿看过去，发现他在低头玩儿手机。

“小少爷，我好了！”陈婉卿说，“我们可以走了。”

宋宁昭放下手机，兴趣缺缺地看了陈婉卿一眼。

**

陈婉卿最后还是跟宋宁昭一块儿回了宋家。

不过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的，陈婉卿特意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等宋宁昭进去之后几分钟才进去。

陈婉卿刚一进门儿，就发现宋老爷子在沙发前坐着，宋宁昭就在他边儿上。

看到宋老爷子以后，陈婉卿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

宋炎成和阮幸真的很般配。

阮幸那种大家闺秀，才应该是他最好的归属。

陈婉卿蹲下来抱住了膝盖，将脸埋在了膝盖里，眼睛酸得要命。

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是经历了这样的刺激之后，最终还是耐不住哭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无声地落泪，后来控制不住了，变成了抽泣。

还好宋家的院子够大，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小树林里。

陈婉卿喝了酒，情绪本来就不好控制，想着周围没人，她便越哭越大声。

宋宁昭拿着手电筒走近的时候，就看到陈婉卿蹲下来抱着膝盖抽泣的画面。

她的肩膀还在颤动，哭抽了。

陈婉卿哭得头有些疼，蹲了太久腿也麻了，她抬起头来站了起来。

一起身，眼前发黑，但是却看到了面前出现了人影。

陈婉卿吓得尖叫：“你！唔——”

陈婉卿只来得及叫出来一个字儿，下一秒钟，宋宁昭就抬起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宋宁昭的手凉凉的，掌心干燥。

陈婉卿的眼睛被他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已经睁不开了。

刚刚流过眼泪，又被强光刺激，谁受得了。

可是宋宁昭好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拿着手电筒对着她的眼睛照了很久。

陈婉卿受不了了，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

宋宁昭看着她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到的笑。

宋宁昭松开了陈婉卿，同时收起了手机。

“哭什么？”宋宁昭问。

陈婉卿：“没什么。”

宋宁昭：“哭得跟死了男人一样还没什么？”

陈婉卿：“……”

宋宁昭这随口一说，还真说到了陈婉卿的痛处了。

陈婉卿低下了头，又是半天不吭声。

夜风吹过，小树林里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宋宁昭双手抱胸看着陈婉卿颓然的模样，没有任何要安慰的意思。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男女交谈的声音。

院子里很安静，所以听得格外清楚。

是宋炎成和阮幸。

阮幸的声音温婉又大方，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那我明天再联系你啊，真是太谢谢你了，本来我还发愁刚回国找不到男伴过去呢。”

宋炎成：“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

阮幸：“其实一开始我爸爸跟我说要联姻的时候，我多少有些排斥的，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完全不会这么想了，我对你很满意，订婚的事情就看长辈们安排吧。”

阮幸停了一下，又询问宋炎成：“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婉卿听到阮幸的这个问题之后，一把掐住了掌心。

她死死抿着嘴唇，等待着宋炎成的回答。

她想，她应该比阮幸本人还更在意这个答案。

“挺好的，很满意。”

等了很久，宋炎成终于给出了六个字作为答案。

这六个字，对阮幸来说是天堂，对陈婉卿来说，却是地狱。

挺好的，很满意。

意思就是……他接受了这个未婚妻，接受了宋老爷子安排的联姻呢。

那她呢？

她算什么？

他们在一起的八年算什么？

他曾经承诺过的婚姻和未来……又算什么？

听得出来宋炎成和阮幸相谈甚欢，宋炎成还要亲自开车送阮幸回家。

陈婉卿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就往外走。

宋宁昭也没有拦着陈婉卿，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宋宁昭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走出了小树林。

陈婉卿走出来小树林之后，就看见了宋炎成和阮幸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