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屠刀一次次向他们挥下。
等我挣扎着醒来，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
2
我再也抑制不住，疯了般冲到我为孩子准备的寝殿，抱着衣裳泣不成声。
我将孩子一岁到十岁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他的父亲却连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哭着哭着，耳畔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走到后院，发现是从一个枯井中传出来的。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但直觉告诉我，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我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挪到井边，鼓起勇气往下一看。
蓦地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坐到地上。
枯井中，几只秃鹫正在啃食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意识到什么，我猛地爬起来捡起几块石头：“走开，走开，不准碰他……”
“把他还给我……”
秃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跑了。
我手忙脚乱爬进井中，掉下去时脚踝狠狠扭了一下。
望着那具早已辨不出面目，浑身青紫，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的肉团子，喉头像被哽住了一样。
我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谢瑾川带着人赶来，也被枯井里这一幕惊到。
他脸色一变：“这是谁干的？”
“朕不是命你们好好安葬皇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枯井中。”
天子动怒，太监和侍卫吓得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之后谢瑾川亲自爬到井中，小心的抱着我，将我的头按进怀中。
“栖栖别怕，这件事朕一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我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那日，悲怆的哭声响彻整座宫殿。
我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谢瑾川和什么人在说话。
“大师，她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会不会影响几日后为雪儿换命一事。”
我心口猛地疼了一下。
我和孩子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亲眼看到孩子的死状，他关心的却只有那个女人。
“皇后只是受了刺激，这几日好好调理，醒过来便无
“走开，别碰我。”
“就因为江照雪活不过二十，你就残忍杀死我三个孩子给她续命。”
“谢瑾川，他们也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瑾川错愕的看着我，似是没料到我连这个都知道，索性也不装了。
他面色有过一瞬的狰狞：“雪儿生性纯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上天对她这么不公平，朕就是要逆天改命，要她健健康康，百岁无虞。”
我气得眼都红了，愤怒道：“那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这么做难道对我和孩子公平吗？”
谢瑾川沉着脸，眼中染上一抹癫狂。
“朕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救雪儿就是要这天下所有人的命，朕也在所不惜。”
“沐云栖，既然你都知道了，最好乖乖配合，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4
说着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我被他们按着，牢牢禁锢在床上。
大师拿着一个瓶子朝我靠近。
我奋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皮肤被划开，一条扭动的绿色虫子顺着刀口爬进我身体。
入体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仿佛有千万条虫子同时在啃食我的血肉，我疼得满地打滚。
侍卫竟也一时没将我按住。
谢瑾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正想上前就听大师道：“陛下，血契已成，三日后换命之术即可成功。”
谢瑾川面上一喜。
再望向我时眼中只剩下决绝：“把她给朕绑起来，这几日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朕拿你们是问。”
我疼得脸色煞白，被五花大绑扔到床上。
之后谢瑾川每天都来看我。
我不肯吃东西，他强行掰开我的嘴，将粥灌了进来。
我被呛到咳得撕心裂肺。
谢瑾川居高临下看着我：“沐云栖，若是乖一点，以后你还是朕的皇后，朕不会亏待了你。”
“若是敢寻死坏了朕好事，朕就把那个孩子挫骨扬灰，让你们母子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害死我孩子还不够，如今还拿他的尸首来威胁我。
“你这个畜生，他
我出生那日霞光万丈，百鸟围在沐府上空久久不散。
爹爹大惊，测出我天生凤命，我的孩子更是未来天子。
太子和摄政王为了争夺我，斗得不可开交。
后来太子败北被赶到鸟不拉屎的边关，而谢瑾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立我为后。
爹爹的预言应验了。
可婚后三年，我的三个孩子悉数夭折。
又一次生产之后，我撑着身子想求谢瑾川让我见那孩子最后一面，却意外听到他和太子谈话。
“皇叔，雪儿喝了那孩子的血已经好多了，只是为了雪儿搭上你三个孩子的性命，我于心不安。”
“能替雪儿续命是他们的福气，雪儿自小体弱，那些相术师都说她活不过二十，我偏要她长命百岁，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那雪儿和沐云栖换命一事……”
“放心，我已经准备妥当，你我多年的筹谋就快实现了。”
原来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我和孩子不过是他们给江照雪换命的工具。
心灰意冷的我一把火将自己烧成灰烬。
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1
“皇叔还在等什么，不如现在就让沐云栖把命换给雪儿，免得夜长梦多。”
谢瑾川摆了摆手：“不急，那方士说云栖刚生产完，正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至少也要七日后才可下手，否则会影响换命的效果。”
“事关雪儿安危，我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谢宇轩没想到还有这茬，歉意的抱了抱拳。
“还是皇叔考虑得周到，雪儿马上就满二十了，不赶紧了了这事，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颤抖着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
我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三个孩子，竟被他们父亲作为替心上人续命的工具献祭出去。
因为前两个孩子先后夭折，生这一胎的时候我是小心再小心。
我从不奢求他们当什么天子，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可就连这么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虎毒尚不食子，谢瑾川怎么能这么对待自
己的亲生骨肉。
也是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每次生产完，我还没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他又让我再度有孕。
世人都说我命好，生来就是当皇后的，谢瑾川又爱我如命，为我遣散后宫。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他和谢宇轩骗得我好苦。
我踉跄着往回走，不小心踢到什么，身子狠狠向前栽去，发出“咚”的一声。
“谁？”
谢瑾川敏锐的听到这动静。
出来一看，见我脸色发白坐在地上，吓得一把将我抱进怀中。
“栖栖，你身子还没恢复，怎么跑出来了，要是吹风受凉了再落下病根怎么办。”
谢瑾川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若不是方才我亲耳听见，怎会知道我心爱的丈夫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还为了她杀死我们三个孩子，就连我的命也要索去。
我红着眼，小声哀求：“谢瑾川，我想见见孩子。”
“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哪怕只是一具尸体，我也想看看他。
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盼了足足十个月的心肝宝贝。
对上我的视线，谢瑾川眼神闪了闪：“栖栖，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但你放心，我已经请了高僧替他超度，他一定能往生到极乐世界。”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一瞬我的眼神黯了下去。
孩子？
不，我们不会有孩子了。
谢瑾川不放心，亲自将我抱回寝宫，又把那些没有照料好我的宫人都罚了一遍。
他总是这样，不吝于在人前展示他对我的重视和宠爱。
这些年我深陷在他编织的谎言中，做了一场被爱着的美梦。
如今清醒过来，徒留一身伤与恨。
当晚，我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全是我那可怜的三个孩子，哭喊求救的声音。
“娘，娘亲，我好疼啊。”
“娘亲，救救我们……”
我心如刀割，想扑过去抱抱他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
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双目猩红扑过去想杀了他，替我的孩子报仇，却被他一把甩开。
谢瑾川俯下身，冷冷的睨着我：“只要你乖乖听话，朕自然不会那么做。”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绝望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听爹爹的劝告执意嫁给他。
我爹是天下第一相术师，他算的卦从未出错。
当初他算出我天生凤命，将来必定母仪天下。
后来谢瑾川登上皇位求娶我时，爹爹又替我算了一卦，卦卦皆为空。
他劝我三思，可我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又相信爹爹的卦象不会错。
他说我将来会母仪天下，谢瑾川登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立我为后。
我从未想过，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替江照雪换命布的一个局。
我的错误就该由我来结束。
谢瑾川怕我寻死，派了人日夜守在屋外。
可他不知道，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死，谁也拦不住。
趁着凌晨守卫昏昏欲睡时，我拖着身子，一把掀翻桌上的烛火。
等侍卫反应过来，熊熊烈火已将整个屋子烧了起来。
我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为了这一天，谢瑾川筹划数年，我就是要他希望落空，要他多年筹谋化为乌有。
即使永堕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