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五天。
我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静静等待着时机降临。
脱离世界进入倒计时，请宿主前往第三大道等待，并向程景瑜求救，如果他愿意来，任务算你完成一半。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
一半的奖励足足有五千万，听起来是个天文数字。
可对我来说却等于没有。
因为我知道，他根本不会来。
第三大道。
这里是市中心，今天又是周一，来来往往车辆并不少。
我不知道系统会怎么安排这场车祸，心里未免有些焦虑。
路上的车流并不少，人来人往的难免让人心焦。
“系统，你确定这次车祸安全吗？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吧？”
宿主放心......
系统话音未落，一辆货车直接从侧面冲出。
我下意识想打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我被狠狠甩到了方向盘上，眼前霎时间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勉强恢复了点意识。
耳旁是嘈杂的议论声。
“什么情况？市区怎么会有渣土车？哪来的？”
“有多少伤员？打急救电话了吗？”
“打了，好像就她一个受伤，好、好多血，人没事吧？”
我只觉得头脑昏昏，趴在方向盘上艰难地摸着手机。
此时的手机屏幕裂了几道缝，但还能用。
我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程景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动挂断。
我不死心，再次拨了过去，这次更是秒挂。
我还想拨第三次，微信却弹出了对话。
‘你到底要怎么样？都说了公司很忙，有什么事你不能自己解决吗？’
我侧趴在方向盘上，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压抑许久的情感就快要不受控制地逃逸出我的脑海了。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给他拨去了微信电话。
这回程景瑜倒是接了，只是声音极其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又颤抖：“景瑜，我出车祸了，你能不能来第三......”
电话那头却传来沈青青娇嗔的声音。
“别接电话了嘛，我们不是说好今天不会被打扰的吗？”
程景瑜顿了下：“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你自己处理吧。”
电话再次被挂断。
此时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心气，直接按灭了屏幕。
在遍布着斑驳裂纹的屏幕中，我能清晰地看见我自己狼狈的脸。
程景瑜的消息却再次弹出。
‘你能不能别装了？出车祸这样的事你也敢编？你这样真让人恶心！’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并越来越近。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散，呼吸也开始变得更加困难。
我想了想，还是努力抬起手将手机解锁，屏幕朝上放在一旁。
手机屏幕上是程景瑜的最后一条微信。
我知道，救护人员会发现它，媒体会发现它，老佛爷也会发现它。
这一切，都会成为程景瑜无法逃避的罪证。
我闭上眼睛，彻底放任意识消失。
再见了，这个世界。


所以她是觉得，如果她能有个弟弟，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所以她是觉得，如果我能离婚，换成沈青青嫁给程景瑜，给她生个弟弟，她就会重新受宠了？
她太小，太天真了！
一个人如果要挑剔你，哪怕你是天仙都没用。
更何况如果她有了弟弟，她自己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来不及矫正她，也来不及救她了。
我放下勺子，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司机在外面等你，吃完你赶紧回家吧。”
女儿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着我：“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没有回答，只站起身出门。
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喊了一声：“妈妈！”
我没有回应，快步远离了这个伤心地。
女儿到底也没有叫出来第二句妈妈。
似乎是我确实配不上这个称呼。
她的埋怨、她的冷漠，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为了她，失去了生育能力，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程家人眼里，我可以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维持表面和谐的工具。
可在女儿眼里，我不该是这样的，我可是她妈！
拼了半条命才生下她的生身母亲！
失败，我真的好失败......
我满脸带泪，坐上了摩天轮，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直到女儿被司机带走，直到日头逐渐滑落，直到黑夜降临。
直到冷风将我吹醒。
我才反应过来，该回去了。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可以回家，回我真正的家。
那里有我的亲朋好友，虽然没有很多的钱，却有很多的关心和爱。
第四天。
资产终于处理得七七八八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遗嘱沉默。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所以提前立了遗嘱。
今天不过是来重新确认数量和份额的罢了。
本人离世后，名下所有资产自动赠与名下慈善基金会，其中百分之九十收益用以资助贫困山区学生，剩余百分之十作为女儿成年前的抚育金。
对他们，我算是仁至义尽。
我只停顿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签下了名字。
我没有给程景瑜和女儿留下只言片语。
他们不需要，也不配。
我合上遗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我早已将程景瑜出轨的证据和录音都整理好，设置成定时发送。
老佛爷的邮箱、各大媒体的爆料渠道，无一疏漏，雨露均沾。
既然要走，我又怎么会让渣男称心如意？
这些证据会在第六天早上准时发出。
届时程景瑜的形象将会彻底崩塌！
但在离开之前，我还有满腔的话想跟程景瑜说。
兴许，我也该给他一点机会？
只是他已经好些天没在家过夜了，自从前天半夜离去之后，昨天更是彻夜未归。
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们谈谈吧，有些事总需要解决。”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景瑜的回复简短而冷漠：“没时间，忙。”
我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他还是这样，永远以工作为借口，永远对我漠不关心。


我淡淡道：“年纪大了，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用不上那些身外物了。”
程景瑜沉默了一瞬，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可信性。
“也好，公司最近效益不好，家里也该削减点开支了。”
我冷笑了一声。
效益不好？
最近他的心都在沈青青身上了，哪有时间想公司的事？
效益能好才有鬼了。
此时门铃响了。
门外是某奢侈品店的专员。
“程先生、江女士，你们好，这么晚打扰了，这个月您家在我们店累计消费已破五千万，这是相应的赠礼，请您签收。”
专员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
我身后的程景瑜明显有些僵住了。
我冷笑，这个月我根本没去这家店。
所以购买人只能是程景瑜。
五千万，可真是大手笔。
我接过礼盒木然打开，里面是一串水晶手链。
程景瑜略显得干瘪的嗓音响起：“这都是......给客户送礼积累下来的额度。”
我回头看他，对方眼里分明有些慌乱。
“嗯，我知道。”
似乎是因为我太过平静，他却有些慌了神。
“真的，不信我带你去......”
我打断了他：“我都知道，工作辛苦了，早点休息。”
说完我随手把礼盒放在了玄关处，径直上楼了。
不用问也知道，那五千万都花在沈青青身上了。
一想起刚刚程景瑜说的话，我就觉得讽刺。
我花钱就是浪费，给沈青青花就不浪费了。
怎么到了沈青青那边，他公司的效益又没问题了？
可笑。
好在还有四天，我就可以离开了。
第二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青青。
此时她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她身上穿着昂贵的高定。
手里摆弄着她那只限量版的奢侈品包包，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见我不说话，沈青青看了看我的装扮，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飘飘的。
“你穿的倒是挺素净的，不像我那边，东西多得都快堆不下了，不过也是，毕竟你现在也不需要这些，对吧？”
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炫耀。
人越没有什么，就越炫耀什么。
我淡然一笑：“断舍离罢了，没用的东西就该趁早丢掉。”
沈青青充耳不闻。
“我也想断舍离，只是我未婚夫舍不得我穿得寒酸，我不让他买，他还非要买，啧啧。”
我喝了口茶，满脸无所谓：“是吗？那你未来老公对你倒是挺大方的。”
沈青青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丝不满。
“你倒是挺淡定的，你知道我说的未婚夫是谁么？不过也是，毕竟你只是个摆设，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我又喝了口茶，没说话。
她的炫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波澜。
沈青青似乎不甘心，又补了一句。
“你知道吗？他给我买这些东西时眼都不眨一下，他说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些最好的。”
我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
“那很好啊，他确实对你很用心，祝你们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沈青青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冷哼了声，拎起包包站起身。
“算了，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迟早会明白，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看着沈青青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炫耀和挑衅，对我来说早已无关痛痒。
倒不如说，当小三还敢舞到正主面前来蹦跶，她的脸皮也挺厚的。
我知道对方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收场，但我今天还要忙着处理手里的不动产。
时间紧，任务重，所有东西都得赶着处理完才行。
直到夜幕降临，程景瑜也回了家，我才有时间坐下来歇歇。
再一看手机，下午时分收到了个带附件的短信。
下载后点开，不出意外的传出了沈青青的声音。
“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陪我了。”
程景瑜耐心哄着：“公司那边事情多，老佛爷那边盯得紧，我得加把劲才能继承程家。”
沈青青轻笑一声：“我相信你，程家一定会是你的囊中之物......还有，我今天去见她了。”
程景瑜明显顿了下一下：“我不是说了会处理她的么？你怎么这么着急？”
沈青青撒着娇。
“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她摊牌？我可不想跟你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你忍心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老佛爷最讨厌男人出轨，我得先把东西拿到手，你再等等。”
沈青青的语气都带着不甘。
“等！等！等！你总是让我等，那你到底爱谁？她？还是我？”
程景瑜沉默了几秒。
“当然是你，她不过是个工具人，老佛爷喜欢我们这样稳定的关系，等我真正掌了权，就是她滚蛋的时候！”
我眼睛微闭，老佛爷是整个程家的核心，也是权利的顶点，程氏集团的董事长。
早年她因被男人背叛而心灰意冷，转头回家将程氏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据传她对出轨的男人深恶痛绝。
现在程家家族后辈虽多，但都不是她的血脉。
她一生无子无女，所以并不在意谁继承家业。
只要那个继承人姓程，听话、有能力，最好对感情忠贞不渝，家庭关系稳定。
程景瑜正是为了这点，才选中了我。
无父无母，学历高，好掌控，都是我的优点。
录音里，沈青青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你可得快点，我可不想等太久，再说了，我们的孩子也得有个家吧？”
录音一片寂静，我一瞬间不知道是失望、震惊，还是难过。
沈青青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程景瑜的语气也忽然软了下来：“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程景瑜发出的动静。
这录音的内容虽然让人寒心，但我却没太大的波澜。
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再听一遍也只有麻木。
我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浴室的门上。
水声依旧在继续。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的程景瑜还不是现在这样。
那时的他会在我加班时开车耐心在楼下等我。
即便等上两三个小时，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他会为我一掷千金，高价请设计师为我量身打造最好的礼服。
他会在寒冬腊月，为我跑遍半个城市，就为了寻我爱吃的宵夜。
他会高调地全城示爱，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程景瑜有了喜欢的人。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话里有温度。
我也爱他，哪怕不是为了任务，我也喜欢这样热烈的人。
可现在呢？


浴室里的水声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不再是那个会为我等待的男人，而我也不再是那个会为他心动的女人。
我们之间，早已被疯狂的利益和冷冰冰的算计填满。
我闭上眼，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曾经甜蜜的回忆，如今却成了讽刺。
或许，从我们各自带着目的接近对方的那一刻起，这段感情就注定是一场交易。
不过很公平，如果不是系统，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找上他做交易。
我们扯平了。
程景瑜匆匆走出浴室，见我在床边坐着。
哪怕看我脸色不对，他也只囫囵地敷衍了句。
“公司临时有事，我去一趟。”
这次我连头都没回，直接上床。
我能感觉到，程景瑜看了我几眼，却还是没说什么。
第三天。
距离离开还剩两天。
今天是休息日，在离开前，我想跟女儿彻底把话说开。
至少我对她还有母爱，也希望我走之后她能好好的。
如果可以，我会给她铺好后路，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
游乐园里孩子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我牵着女儿的手：“想不想坐旋转木马？”
女儿嫌弃摇头：“幼稚，我们班的同学都不玩这个了。”
我顿了下：“那小火车呢？”
“切！哄小孩的东西！我不坐！”
我有些无奈：“那你想坐什么？”
女儿手一指：“我要坐过山车！”
我看了眼，反对道：“不行，你身高不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没用！你还能干成什么？”
女儿抱怨了句，甩开了我的手，匆匆走远。
我心里一堵，任谁来了也不想被自家女儿这么挑剔。
不过很快女儿就停在了熊熊甜点铺前面。
“喂，我要吃这个。”
我笑着引导：“你该喊我妈妈。”
女儿翻了个白眼：“我说我要吃这个，你耳聋啊？！”
她快步进门，一口气点了一长串，随后毫不犹豫地指着我：“她给钱。”
我无奈结账。
半晌后，女儿满足的吃着小熊冰淇淋，不再是那副厌烦的模样。
直到她突然开口。
“你说你为什么生不出儿子？奶奶说，如果你生了儿子，爸爸就会更喜欢我了。”
我手里的勺子晃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她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埋怨，似乎没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你......你知道妈妈为了生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吗？”
我的语气都带着几分颤抖，我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之前她讨厌我，就是因为这个么？
女儿撇撇嘴，似乎十分不屑，嘴里还嘟囔着。
“奶奶说了，要不是你没用，怎么会只生出了我就生不了了？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就是不完整的，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赖着窝不走，真不要脸！”
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此时此刻，我才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如此的陌生！
面对自己的生母，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她自己都理解不了的恶毒话语。
她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而是被程家的冷漠和偏见浸染的另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