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小说 女频言情 今后余生,寂如寥寥方谨一方遥夏全文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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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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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输完血,方遥夏的脸上有了血气。

她虚弱地漾起笑容,问方谨一:“谨一,你还好吗?想吃什么,我让既聿哥去买……”

言语之中,方遥夏悄无声息地宣告主权,仿佛他们俩更加亲密。

方谨一淡淡开口:“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方遥夏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谨一,你……生气了吗?”

她抿着唇,眼神中似有泪光闪烁:“谨一,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做完手术,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和既聿哥的生活。”

“这怎么能算打扰?”顾既聿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谨一,你跟你姐姐说什么了?”

“遥夏,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方遥夏感动得双眼嫣红:“既聿哥,没事的,都是我自己愿意。”

方谨一再听不进去两人任何一句“郎情妾意”,转头就出了病房门。

顾既聿却追了上来,将保温桶塞给她:“专门买的红枣桂圆,补气血,你才输了血,多喝点。”

方谨一没接。

她盯着那冒热气的热粥,眉头轻轻地皱起来:“顾既聿,我红枣过敏……”

顾既聿刹时愣住了。

爱吃红枣的人是方遥夏。

她从小就严重贫血,所以方母总是会买各种各样的红枣给她吃,她几乎吃遍了全天下所有好吃的红枣,仍然吃不腻。

“忙忘了了……”顾既聿收回手,按住眉心轻轻揉了两下,说,“谨一,等你姐姐做完手术就好了。”

“去照顾她吧。”

方谨一没有接他的茬,自从前几天在家里看到一张房产证。

她就有些懒得提起力气跟顾既聿说话了。

房产证是隔壁邻居的那套大平层,只是房主名字换成了方遥夏。

那天,她遇到邻居搬家,不免多聊了两句。

邻居说:“方小姐,你真是找了一个好男朋友啊。”

方谨一笑了笑,问她为什么。

她说:“你男朋友说你姐姐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就花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从我手里买下了这套房,打算以后一直照顾她呢!连你的姐姐他都能这样对待,不用想,对你肯定更好啦。”

那一瞬间,方谨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捏着房产证,完全没了询问的想法。

顾既聿已经有了他的思量,甚至没有过问方谨一的意见。

又或者,他根本不觉得方谨一会抗拒自己的姐姐住在隔壁。

顾既聿拉住方谨一的胳膊,也拉回了她的思绪。

他迟疑道:“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什么?”

“等遥夏做完最后一次手术,我们暂时把她接回家照顾一段时间吧。”顾既聿说,“这样更方便一些。”

“好。”

方谨一没有犹豫的答应,反倒让顾既聿心里一落。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不反对?”

方谨一只说:“那是你的房子,你做主就好了。”

她推开顾既聿的手,顾既聿的胳膊没了支撑点,软软地塌下去。

方谨一匆忙离开,他心里反倒有些找不着底了。




顾既聿扭头就跑。

他甚至没有回过头看方谨一一眼。

哪怕方谨一已经疼得在原地几乎直不起腰来。

方谨一是急性肠胃炎,到医院急诊后直接疼得眼前一阵发黑。

护士问她要家属的号码,方谨一想了想,拨通顾既聿的。

谁知道顾既聿开口就说:“正要给你电话,你赶紧来一趟医院,遥夏贫血犯了,需要输血。”

方谨一顿了顿,沙着嗓子说道:“顾既聿,我现在不舒服……”

“不是胃疼吗?吃颗胃药就好了,你别这么矫情。”顾既聿耐心告罄,烦躁道,“现在生死关头,你赶紧过来。”

方谨一直接把电话掐了。

顾既聿又给她打了好几次,她按了静音,统统没接。

输上液后,身体舒服了不少,方谨一沉沉睡了一觉。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手机上有几十个顾既聿的未接来电,还有他无数的信息。

最后一条是:

方谨一,那可是你亲姐,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方谨一气极反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拔掉输液针,慢悠悠地上了三楼,方遥夏所在的病房。

出乎意料的是,病房很热闹,是那种雀跃的热闹。

不像是有人生病了的热闹。

门口围了三四个病友,踮着脚往里瞧。

方谨一走过去,有人立马给她让路,喜滋滋道:“哟,小方来啦。你姐正在跟你姐夫表白呢!可浪漫呢!”

她浑身一寒,寒毛直竖。

往里看去,方遥夏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顾既聿站在她的前面,背对着方谨一。

方遥夏笑着,双眼里尽是星辰。

“既聿哥,其实我从大学的时候就暗恋你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知道说这些话很打扰你,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余生,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不会再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

她红着眼眶,深情地望着顾既聿。

顾既聿却僵在那里,没有说话。

几乎所有人都在起哄。

“还愣着干什么,答应她啊!”

“是啊,谁不知道为了照顾这个姑娘,你三天两头地往医院里跑,恐怕你们早就两情相悦了吧!”

“别犹豫了,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现在的姑娘,哪还有像她这样的勇气啊,一定要好好抓住,小伙子!”

……

顾既聿迟疑着开口:“可是我和……”

“既聿哥。”方遥夏打断顾既聿,已然红了眼眶。

她垂下头,单薄瘦削的脖颈像一只被折断的蝴蝶,垂死般瘫在那里。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关系的,你可以拒绝我,或许,我真的不值得拥有幸福吧……”

她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受伤:

“其实,我不用你给我答案,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做手术能够继续活下去又怎样呢?终究还是不能和以前一样……”

下一秒,顾既聿接过了方遥夏手里的鲜花。

他抱住了她,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极尽温柔:

“怎么会呢?遥夏。”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坚强,不能放弃,就当做是为了我……”

“不管怎样,你都还有我……”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为庆贺这一刻方遥夏的“告白成功”。

唯独我平静地转过身,试图离开。

方遥夏是在这时看到我的,她惊讶地张开嘴,穿过人群喊住我:“谨一,你什么时候来的?”




拿到假病历单的第二天,方谨一就按照机构所说,去打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

协议是真,但人是机构找来专门配合她假死的。

对方建议,为了让协议更真实,最好是找家属签一下字。

方谨一于是给方母打了个电话。

方母语气冷漠:“现在快死的人是夏夏,你瞎折腾什么?还扯什么遗体捐赠协议,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找不到其他有熊猫血的人了?”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方谨一默然片刻,说:“那万一我真的快死了呢?”

方母的回应是一声嗤笑:“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夏夏这里。”

她根本不信。

虽然方谨一并不是真的有病,但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仍然是凉了一大截。

她捏着皱皱巴巴的遗体捐赠协议,递给方母。

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大笔一挥签了字。

甚至还嘲讽她两句:“夏夏,你妹妹说自己快死了,你信吗?”

方遥夏抿着嘴唇,有些委屈:“谨一,我知道,这段时间是我太麻烦你了,但你也不用编出这样的谎言吧……”她低声说道,“我已经在找熊猫血了,不会一直麻烦你的,你放心。”

她说完,顾既聿便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捧方遥夏最爱的满天星。

“谁惹方大小姐生气了?”

方遥夏含着泪笑出声:“既聿哥,你别逗我啦,没人惹我生气,是我自己不好意思。”

“我身体不争气,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要用妹妹的血来救命……”

顾既聿略一顿,看向了方谨一。

她站在那里,身形看上去骨瘦如柴,脸颊凹陷下去,像是生病了。

也可能是这段时间,有点贫血。

顾既聿打着圆场:“怎么会呢?谨一是你妹妹,肯定不会怪你。”

方母更是不耐烦道:“方谨一,还不赶紧跟你姐道歉?”

“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不懂感恩?要不是你姐生病,你以为我们会生你吗?更别说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威胁我们了。”

方谨一僵在那里,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力量,又被简短两句话,轻易打散。

她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方遥夏重度贫血,又是熊猫血。

方父方母根本不可能生她。

她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她自身的价值全盘被否定,方谨一仍觉心如刀割,几近窒息。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既聿。

从前,是他告诉她,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可如今的顾既聿,却避开了她的视线,说:

“谨一,医生说了,遥夏现在不能心情不好……”

“你跟她道个歉,哄哄她吧。”

方谨一浑身一颤,禁不住后退一步,笑了。

她问他:“我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站在那里,眼神中闪烁着倔强的光。

顾既聿走近她,眉头紧皱起来,压低声音说道:“遥夏生病了,身体状况很不好,你就不能懂事点吗?”

从小到大,她都是懂事的孩子。

为了顾既聿,她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不懂事。

可现在,劝她懂事的人,变成了顾既聿。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却还是红了眼眶。

她说:“顾既聿,我也生病了,我身体状况也很不好,我快死了,那她能为我懂事点吗?”




方谨一缴完费,才注意到顾既聿在医院门口已经等了他很久。

看她拿着缴费单,顾既聿凑上前问道:“生病了?”

方谨一笑了笑,玩笑似的:“是啊,快死了。”

顾既聿脸色大变,伸手要拿缴费单,方谨一任他取走,看到上面的缴费项目是肠胃炎,他猛地松了口气。

“谨一,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方谨一笑了笑,问他:“哪种算开玩笑?方遥夏跟你告白,你答应她,算不算玩笑?”

顾既聿按住太阳穴,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抱歉,谨一。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拒绝她……”

方谨一低低的笑了一声。

顾既聿解释道:“后天她就要做手术了,我担心我说出什么让她心情不愉快的话,她会抗拒手术……”

方谨一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七天,马上就要到了。

“她才从监狱出来不久,心理很脆弱,受不得刺激。”顾既聿说,“等她做完手术,就什么都好了。”

“没关系。”方谨一很平静地说道,“我没生气。”

顾既聿应该是发现她真的没生气,所以握住了她的手掌,得寸进尺:

“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们的婚期本来是下下个月……”顾既聿犹豫再三,才继续说道,“刚刚去跟医生聊了一下,说遥夏现在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不好,手术结束后也需要至少半年的休整时间。”

“她说她喜欢我,我怕我结婚会让她受刺激,不然,我们就先把证领了,办婚礼的事情,等明年再说?”

方谨一看向他,反倒笑了:“你什么都已经考虑好了,何必再过问我的意见?”

顾既聿叹了口气:“谨一,你一直都很懂事的。”

“你就当她是个吵闹要糖吃的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听到这句话,方谨一怔然良久,才开口问道。

“顾既聿,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劝我离开方家时,是怎么说的?”

那时候他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方遥夏就是太能哭太会哭了,她不能总是忍让退步。

可如今,是他在喊她忍。

他总说,忍忍就好了。

最初,她也以为忍忍就好了。

可慢慢地,她发现,只要她还是方谨一,只要方遥夏还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她就永远都不会好。

顾既聿茫然地问道:“说了什么?”

方谨一意识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决定吧。”

顾既聿松了口气,说:“谨一,谢谢你理解我。”

方谨一想,理解不理解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他们的缘分已经到此为止了。

那天,顾既聿开车把方谨一送回家,又转回去回医院。

离开前,他摇下车窗,看向方谨一,说:

“谨一,不要忘了,遥夏手术是后天早上八点。”

“你一定要准时到,怕手术过程中遥夏需要输血。”

“我应该没时间接你。你到时候打个车过来吧,顺便熬一碗粥带过来,她刚做完手术,应该只能吃流食。”

方谨一站在那里,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顾既聿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他看到方谨一的身影越来越远。

那一瞬间,他心中突然十分怅惘。

明明她就站在那里,怎么感觉,好像越来越远了?

顾既聿甩开繁复的思绪,踩下油门,往医院驶去。

最后的一天时间,方谨一处理好了自己“死”之前的所有事情。

遗体捐赠、癌症诊断单、死亡证明,全都交到了机构那里。

名下的所有财产,也全都转移到了另外一张全新的境外卡中。

“死亡”当天早上八点,方谨一戴着帽子墨镜,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坐在飞机上,收到了来自方母的短信。

人呢?怎么还没来?你难不成想故意看着你姐死啊?

赶紧滚到医院来!

过了会儿,来自顾既聿的电话和信息铃声也疯狂地响起来。

谨一,你在哪儿?别闹了,赶紧过来。

遥夏急需输血!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方谨一平静地翻完了所有的未读消息。

编辑了她作为“方谨一”的最后一条短信:

顾既聿,发现自己患癌的第四十五天,我发现自己坚持不住了,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身体上,我始终孤军奋战,独自一人。

我决定放弃治疗,不用来找我。

再见,祝你和方遥夏幸福。

方谨一毫无留恋地折断了电话卡。

她知道,十天后,她的死亡证明和伪造的信件,会如约被机构送到顾既聿的手里。

她,方谨一,将彻底死去。




“假死?”

电话那头震惊且迟疑的声音响起。

“方小姐,您确定吗?我们团队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可一旦盖完这些章,您就相当于社会性死亡,再也无法出现在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

“我确定。”方谨一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地响起来,“时间就定在七天后吧。”

七天后,是姐姐方遥夏的最后一场手术时间。

而此刻,方谨一身体里的鲜血正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至专业容器中。

等待着送往方遥夏的病房。

护士见她面色惨白,不忍继续:“你们家还有谁是熊猫血吗?总不能可着你一个人造吧!刚刚你都差点晕倒了。”

方谨一尚未来得及回答,顾既聿推门而入,神色焦急:

“好了吗?遥夏快撑不住了。”

护士忙开口解释:“顾先生,方小姐好像不太舒服……”

顾既聿不耐地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方谨一:“又怎么了?”

那个“又”字,让方谨一身形一晃,心尖像针扎似地绵绵密密疼起来。

顾既聿捏住她的手腕,叹息一声:

“谨一,别闹了,现在正是第二次手术后的关键时刻,除了你,还有谁能帮遥夏?”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我欠遥夏的太多了,你就当做是帮我报恩,好吗?”

“反正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

方谨一平静地看着他,是啊,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没道理以前能忍,现在却忍不了了。

可她……就是忍不了了。

方谨一的出生,从最开始,就被寄予“厚望”。

方遥夏患有重度贫血,但她的血型特殊,是熊猫血。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打小就像珍宝似的被呵护长大,仍然扛不住好几次贫血晕倒去医院,却无血可输。

方谨一就是因此被生下来的。

幸运的是,她很健康。但悲哀的是,她和方遥夏一样,是熊猫血。

用一个很难听的字眼来形容——她就是方遥夏的“血包”。

打小,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方遥夏输血。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是这样了,直到大学时遇到顾既聿。

是他教会她反抗,也是他告诉她,世界上有另外一种活法,她不用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那时候,方遥夏暗恋顾既聿,所以就连谈恋爱,方谨一和顾既聿都是偷偷摸摸的。

那是她漫长的二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抢走”了姐姐的东西。

事情闹得很大,方谨一成为家人嘴里“忘恩负义”的存在。

被赶出家门那天,她打电话给出差的顾既聿,仅仅只是哭了一声。

顾既聿便定了当天最近的航班,飞到她的身边。

他抱着她说:“谨一,你可以永远依靠我。”

有了顾既聿做她的底气,方谨一跟家人彻底闹翻,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过上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直到顾氏出事。

为了保护方谨一,顾既聿什么都没告诉她。

是方遥夏为了替顾既聿顶罪坐牢,她才知道,原本该去坐牢的人是顾既聿。

那段时间,顾既聿疲于奔波,把大量的精力花费在帮助方遥夏取保候审这件事上。

可到底是晚了,方遥夏在监狱里遭了很大的罪,盆骨骨折碎裂,几近瘫痪。

那天,顾既聿抱着她满眼通红冲进抢救室,沙哑着嗓音对方谨一说:

“谨一,只有你能帮她了。”

过去种种像是一场幻梦,不当血包的日子戛然而止,她好像又回到了人生的头二十年。

再次当了姐姐的附属品。

可看过更好的人生,方谨一突然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

她不想再当血包。

顾既聿,她也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