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笑春风小说抖音热门完结版》,由网络作家“卫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睁开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像投射下来的鸦羽。那只手指着床的内侧说道:里头有被子,你睡另一头吧!我愣了片刻,他青白的脸颊突然带了一丝笑意,长长的眉目,高悬的鼻梁便更加出众了:“真是个孩子。”我收拾好了,便打算熄了红烛。他却示意我扶他起来。靠在床头,温和地说着话,像哄着我一般:“嫁给我,着实是委屈你了。”“等到你及笄,我便放你走。只是眼下实在拗不过母亲。”“我原是有心上人的...”他又断断续续说了好些话,偶尔咳嗽两声,停下来休息,苍白的脸便带了一丝潮红。我没有回答,静静在旁边听着。只是我不觉得委屈。这样俊俏的郎君,怎么会委屈我。他说他有心上人,那他的心上人是谁?如今又在哪里?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当少奶奶的日子对于我来说,着实过于...
我愣了片刻,他青白的脸颊突然带了一丝笑意,长长的眉目,高悬的鼻梁便更加出众了:“真是个孩子。”
我收拾好了,便打算熄了红烛。他却示意我扶他起来。靠在床头,温和地说着话,像哄着我一般:
“嫁给我,着实是委屈你了。”
“等到你及笄,我便放你走。只是眼下实在拗不过母亲。”
“我原是有心上人的...”
他又断断续续说了好些话,偶尔咳嗽两声,停下来休息,苍白的脸便带了一丝潮红。
我没有回答,静静在旁边听着。
只是我不觉得委屈。这样俊俏的郎君,怎么会委屈我。他说他有心上人,那他的心上人是谁?如今又在哪里?
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当少奶奶的日子对于我来说,着实过于清闲。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实在不适合我们乡下人。
于是我跟老夫人请求免去了丫鬟内院的伺候,连带着顾瑾泽也是我来亲手照顾。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对于衣服,饭菜什么的也从不挑剔。小厨房做了什么,他便吃什么。
每日一大碗乌黑的药汁,他也乖乖地喝的一滴不剩。
唯一一点就是爱看书。偶尔太阳出来的时候,我推他到院子里,他捧着书。夜晚还未入睡之时,他倚靠在床头依旧捧着书。
“大爷,你歇一下吧!”时间久了,我没有那么害怕他了,也会开始跟他聊上几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桃桃,我不累的。”
我从他手中接过他正看着的册子,左右翻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爷,你骗人!没有金子。也没有玉。”每当这时,他总是笑起来,那张苍白的脸便出现了春风般和煦的风采。
“桃桃,你为何叫这个名字呢?”
“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山上桃花开的正好。就叫崔桃了。”
他唤人拿来纸笔,抓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告诉我这便是我的名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应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念这首诗的时候,眼里总是有着无限的柔情。我想,大爷大约是想他的心上人了。
这样想着,便问出了声?
他并未回答,只是笑着摸了下我的头,又念了另一句我听不懂的诗词:
“梦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再也没有心上人了。
人若失去了心中寄托,一切也便索然无味了。
从那天开始,他除了看书之外最专注的事便是教我识字。
写字真是太难了,比我当初在乡下割稻谷还要累。我无数次想要打退堂鼓,可他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总是望着我,我垂下头表示认命。这时候他总是格外的开心,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像是干坏事得逞的小孩子般可爱。
后来我又学会了他的名字,顾瑾泽,笔画很多。可我一遍又一遍的写着,竟也不觉得难了。
这张脸,也总觉得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我嫁到顾家一年多,头一回见到二少爷,顾承泽。
他比我大三岁,生的目若朗星,仪表堂堂。相貌比起大爷更胜几分。只是他的笑里带着些许桀骜不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娘,你这是找了个孩子给大哥当媳妇儿啊?”他在堂前眯着眼戏谑地盯着我看。
老夫人气的拿起桌上的茶盏朝他丢了过去。
“你这孽障!你是想气死我!”
“娘,你好好说,怎么动手呢?”他大叫着,撒腿就往顾瑾泽住的院子里钻。
我回到房内时,他正在跟大爷说话。
“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见我进门,顾瑾泽咳嗽了两声,他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这是崔桃桃。”
我有些战战兢兢地走到顾瑾泽的身旁,冲着他点了点头,唤了声“二叔。”
心下奇怪,为何不说这是你大嫂?
顾承泽抬起头,正色打量着我,眼里没了之前的戏谑,黑沉沉地盯着我。
顾瑾泽指了指桌上的书卷,让我收起来。闻言我迫不及待地大步走开了。
这个二少爷,着实有点吓人。
顾瑾泽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身后响起:“你认识桃桃?”
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是觉得大爷真是好笑。我如何会认识这个混世魔王?
顾承泽是不爱着家的,提起他,老夫人总是一脸的无奈。有时气愤地随手砸坏几个新置的杯盏。
偶尔,在家中碰上,他也从来不喊我嫂子。只是一脸无畏的笑。
实在是不像个正经人。
顾瑾泽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教我识字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有时醒着,连他那些手不释卷的书册也不看了。咳着咳着,白色的帕子上便粘上了殷红的血渍。
他抬头盯着我笑着说,“别怕桃桃!没事的。”
“大爷,我不怕。”于是,我变着法的给他多讲一些外头的故事。
哪家的媳妇又因为嫁妆的事闹着要分家,哪个档口的鱼最新鲜。城里哪家的糕点最美味。
乡下的田是怎么犁的,河里结冰的时候要怎么钓鱼...讲着讲着,连我自己也陷入那些美妙的场景当中,似乎以前受过的苦都不值得一提。
我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他却始终没有跟我圆房。老夫人跟他提了几次都被他以身体不行拒绝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着急忙慌从怀里掏出玉佩,伸手递给他。却被一把拉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我刹那间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了。眼睛也被他的身躯整个盖住。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想要推开,他却抱得更紧了,整个头都搁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低声呢喃:
“我忙了很久,实在是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停下来。便想着去找你。”
“到了汴京的酒楼,你却走了。”
“我好怕再也找不见你。”
“听人说你回了老家嫁人,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没想到我到了你还未到。”
我听着,越听越觉得离谱。
他不是有婚约吗?他是疯了不成?
我用力将他推开,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喘匀。
“还...还未恭喜二爷。”听到此话他一脸茫然地盯着我,忽而眸子微动,像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合着他比我还慢...”
这时村头传来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一堆人挤在门口冲着爹娘大贺恭喜:“相公大喜,夫人大喜。您家义子向大人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知县大人特命我等过来恭贺!”
向大人,向之野中了状元。
扒开人群,他穿着紫色秀蟒官服,头戴金冠。身姿清瘦挺拔。
拱手朝着爹娘下跪:“儿得蒙叔婶看顾,得以有今日。我本孑然一身,身后再无父母兄弟。如今中了状元,擅自认了你们为义父义母,还望父母见谅。”
爹娘笑的合不拢嘴,忙将他搀扶起身:“好孩子好孩子!”
而后又提起圣上赐婚之事,爹娘哪有不从的道理。自打他进门,嘴巴就没合上过。
我心口噗噗通通开始跳。
顾承泽要娶我。
向之野和爹娘一拍即合,便开始商议起婚事的细节。似乎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我坐在桃花树底下,呆呆地问他:你为何要娶我?我并未有哪里出众的地方。
他温柔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帮我挽起耳旁一缕碎发:“桃桃,你可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不是在顾家吗?你被夫人追着打那回。”
他似乎呛到了,咳了几声涨红了脸。
“以前的我,如此那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们第一次见便是这这片桃花林。”
“当时,爹围猎之时便受了伤,为了掩护我经过这片桃林,我便见过你,扎着两个小揪,坐在门口掰花生...”
我思索片刻,好像没什么印象,“那时你便喜欢我?”
“那倒没有。”他无奈地戳了戳我的脑袋。
“后来在大哥那里见到你,我便觉得眼熟。”
“后来,顾家突生变故,我又失去了第二个家。直到在厨房看到你在煮面,锅中的热气升起来,那是顾家唯一能看见的温度。我瞬间便觉得心安了。此后的日子里,无论我走到哪里,不管要经历些什么。我都知道,你会在那里等着我。此生,我只想与你相伴。你可愿意?”
我愿意吗?我大约是愿意的。
他温柔地看着我,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宠溺。叫我如何能不沦陷其中?
“桃桃,哪怕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家在此,你哪都别想去!”
等他们定好了良辰吉日,我才发觉,我是真的要嫁人了。
头一回拜堂是和他,这回,还是他。感觉上却忐忑了不少。原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出嫁之前,向之野来找过我。
我打趣地问他:“义兄,你那心上人呢?打算几时去提亲?”
他似乎不想再提,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来得太晚,她已经嫁人了。”
后来他又同我讲,顾国公此人甚是不错。将我托付给他,很是放心。
我心下一暖,家中兄弟姐妹,我是长姐。自打以后,我也是被人呵护的妹妹了。
出嫁那人,老夫人和珠儿,王家的亲戚都来了。村子里的邻居也被爹娘请了过来。
流水席铺了几十桌,好不热闹。
当今圣上也遣人送来了贺礼。
人群当中有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穿着朴素,却有着掩盖不住的贵气。
给爹娘敬茶之时,他也坐在堂前。我大约知道这便是顾承泽的父亲。
而后的日子里,酒楼有些说书人会提起顾家与魏家这段往事。
说是当初的大皇子本是原定的太子,恢复身份之后,他向先皇提的要求,竟是保住先太子之位。
自己却甘愿当一个闲散的国公。
顾国公府一门忠烈,顾老国公为护皇子身陨,顾家大公子与心上人也因为保家护国而付出了生命。
在战争与朝代的更迭当中,有些英雄注定是没有名字的。
顾承泽有一回问我,对于我而言,什么是好皇帝。
我思索片刻答道:不让百姓挨饿便好。
我捂住嘴巴,差点惊出声。
找来了纱布和清水,他将上衣褪去,揭开原先的包扎,一条长长的刀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侧,依稀还有一些旧的伤疤,像是箭伤。
他本身极白,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大约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更是白的像话本里的吸血鬼般触目惊心。
我担心弄疼他,上药的时候尽量地轻手轻脚。待到完全处理好,已是满头大汗。
“你当保重自己,顾家以后全靠你了。”
我本有诸多疑问,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一句。
“明日我便要离开了。”他声音很低,却很沉。
继而又道“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掀开了帘子,厨房便亮了起来。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白皙冷冽,竟让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几分。
我心头一紧,顾家生了这样的大事。他自然比我这个外人更加伤心。
以后如何,看他的样子,想来早已经做好了决定。
沉着了片刻,便不慌不忙地将我回家这一年多的经历,如何开铺子,又做何营生,生意如今如何红火,一并讲给他听了。
讲完这些,我对顾承泽正色道:“我打算将夫人和珠儿带回我家,可以吗?”
他垂下眸子,笑了起来。戳了戳我的额头。眼眸中闪动着光芒,宛如雕琢般英俊的脸庞好看的像妖孽一般。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离开了。
在他离开不久,我租了辆马车,收拾了一些府内剩余的细软,打算带着老夫人和珠儿启程回了老家。
在此之前,要先去拜祭下大爷。
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看望他了。
走得匆忙,便只在大街随手买了些果子糕点。珠儿听说要去看望大哥,开心地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拉着我的手摇了摇。
墓碑前打扫的干干净净,放置了一些祭拜的酒菜。想来没多时有人来过。
碑上并未看见我的名字,我知他是真的不想耽误我。竟连一丝牵连的念想都没有留下。
珠儿往碑前放了几株自己摘的小野花。一边念叨着:
“坏人好凶,珠儿怕怕。”
“大哥,我想你了。也想二哥了。”
“可是我见不到你,也见不到二哥。”
“还好嫂子来了。我每天一个人在家一点都不好玩。没有人陪我。”
老夫人在一旁并未说什么话。只交给我一件红色的绸子包裹的竹筒让我打开烧掉。
解开绸子,画卷便展开在眼前。
画上的少年将军身批铠甲,手握长樱。清风吹絮,杏花堤上,他临风而立。
一旁的少女,墨发如瀑,穿着红色的衣裙朝着他飞奔而去。
他注视着她的方向,优雅的俊容上扬起淡淡的笑意。眼中满是宠溺。
我见过他病中苍白倔强的清冽,见过他眺望远方时棱角分明的冷峻。还有哄着我读书时的温柔笑脸。
从未见过他如此刻望着意中人时意气风发的清澈得意。
心头一紧,我默默将画卷点燃。
外头风大,我便让珠儿先搀扶着老夫人回到马车上等我。
“大爷,此番我来是向你辞行。珠儿年幼,老夫人也需要人照顾。我便擅自将她们带回家了。”
“日子可能会清苦些,但断不会让她们挨饿的。”
“你在之时,我可依靠你。如今,也让我成为你们的依靠。”
“你在天有灵,要保佑二爷一切顺顺当当,平安顺遂!”
还想在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十岁卖身离开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人只要活着便好。
荒年期间,我亲眼见过隔壁吃不上饭的吴寡妇吊在房梁上,两条腿瘦的跟竹竿一样荡来荡去。
也见过因痴迷赌博逼女为娼的。
有时,我也会庆幸。虽家贫,但爹娘从未有过主动将我卖出去的想法。
人在弱小茫然时,温饱尚不能满足,又如何再去肖想其他?
后来,我到了顾家。
更加明白了,人间疾苦,各有各的不幸。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能好好活着,心中还能存有念想,便要好好活着。
能遇上顾家,遇上大爷,是我此生之幸。
以前不知他有怎样的过往,以后,我会带着他的期望去努力的好好活下去。
将珠儿和老夫人接来之后,三间房便有些挤了。
珠儿和两个妹妹一间,我和娘一间,老夫人受了重创还需好好静养。爹便又了乡下的老房子。
她的眼睛我遣郎中看过,说是有复原的可能,就是要用名贵的药材先养着。
珠儿也这般大了,没了家里的先生教导,便要送去学堂。
她是千金小姐出身,且本身便有些痴,不上学可是万万不行的。
爹和娘对于我的想法没有异议,娘说顾家的大恩我们是该报的。只是眼下上哪寻到更多的银子变成了难事。
夜间无事,我拿出店铺账本和箱子。将银子倒出来细数。
一只上好的人参就要十两,靠现在的小本生意根本行不通。更别提珠儿上学的束脩。
我盘算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第二天一大早打开门便看到后院多了一个围栏,里头关了几只老母鸡和几十只小鸡仔。
珠儿和两个妹妹抱着碗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喂食。
娘美滋滋地说:
“刚叫你爹宰了一只给顾老夫人炖上了。余下的小鸡仔先养着,之后大了也好下蛋不是。”
“另外你爹的猪肉档每天的内脏和大骨头叫他留一些回来炖汤给大家加餐。”
来的匆忙,带的东西也少。娘又到镇上裁了几匹料子给老夫人和珠儿做衣裳。
老夫人却怎么也不肯收。
“如今你们肯收留我们,已是大恩。怎能再给你们图添负担。你们穿什么,我们就穿什么。吃食也不必过度迁就我们。”
虽说我们现在开了铺子,日常的温饱不成问题。
可庄稼人,好的东西都是卖给客人吃的。平时的一日三餐都极度简单。
偶尔店铺有剩的肉麦饼会留几个给妹妹们吃。过年过节偶尔添点肉。平时的主食都是馒头和野菜为主。
家中的田里种了一些新鲜的瓜果,等到农忙采摘之后,也是直接拿去镇上卖掉。
这样的日子,对于老夫人和珠儿来说,实在过于清苦了。
我爹娘看在眼里,也是打心眼里着急。
于是爹每天卖完猪肉后,还会到树林里去打打猎。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野兔山鸡,偶尔有收获,大家便能美美吃上一顿了。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半年,在我娘老母鸡的连续进补下。
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郎中说再吃上几服药可能那只眼睛便可复原。
时间久了,她也不再独自伤感了。有时候跟镇上的人聊天聊着大嗓门吼起来竟也有了些乡下人的味道。
老夫人跟娘熟了之后,十分投缘,连晚上也要睡在一块。我便一个人一间房了。
只是珠儿上学的事一直耽搁着,我不免有些忧心。
这天,爹说他在城里书院有个认识的旧友,若是学费够的话,不愁进不去。
我更加着急了。这可是上好的机会,不用考试便能直接入学。
夜间想着这件事情,实在是睡不着。
便端来油灯,将账本和箱子里的银子一股脑的倒在桌上。
“别再数了,再数也不会多出来的。”
我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嘴巴却被人捂住了。
“是我,顾承泽。”
他的手白皙修长,将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前。沉稳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霎时间我不觉脸庞有些燥热。
我呆愣了片刻,挣脱了他的束缚。
他轻笑一声,自顾着坐在了桌子前的长凳上。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还是这么胆小。”
许久未见,他似乎更加黑瘦。
眉如墨画,双眼细长。脸颊上近看竟添了一道细小的伤疤。只是那双黑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沉沉地看着你,平添了几分魅惑。
发髻半扎在头顶,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的腰带上系着一枚玉佩。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危险气息。
我想起他旧时在顾宅老是爱打扮的鲜亮,成天没个正型。与此时的样子倒是截然不同。
“还差多少?”
他身量极高,油灯照射下的影子投掷下来拉长了好一道。
“我虽不知顾家在躲避些什么。但若是有重振的那一天,顾家的小姐总不能大字不识。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我什么也帮不上忙。现在铺子虽能顾的了温饱,也存不了太多积蓄。我想再扩大点规模,或者添点别的营生。”
我细细述说着自己的顾虑。
他勾了勾唇,眼里满是温柔,像极了大爷的样子。
“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若有难处,便将此物拿到城里的悦来阁。自会有人帮你。”他说着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我。
又变戏法似地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我打开数了一遍,足足有三百两。
“这太多了。你在外干大事,肯定有需要用到的地方。这世道,没银子寸步难行。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已经够难了!我再想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夜里皎洁的月色。又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脸:
“你想多了小丫头。我不缺钱。就是有点饿了。听说你店里的肉麦饼不错。还有吗?”
什么小丫头,我是你大嫂!本想反驳几句,又想着大爷早就给了放妻书了。
如今我们确实是不相干的关系。
他吃了两个,又让我打包了几个带走。并交代不要让老夫人知道他来过。
若是问起,只说平安便好。
早餐店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忙起来便顾不上其他的了。
有了二爷给的银子,珠儿上学的事情不用担心了。
只是店铺扩张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得从长计议。
这天照旧起了个大早。撩开门帘却见地上放着个脏污的麻布袋。
仔细一看,不是麻布袋,是个人。
我把家人叫来将他搀扶进去,叫来郎中检查了下,并未发现什么外伤。
原来是饿晕的。
慌慌忙忙喂了点水,又硬塞了点清粥进去。他慢慢醒了过来。
见我在店铺前头忙碌,便跑过来冲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本想说举手之劳,不用多礼。好了便可自行离去。
又想此时并非荒年,他却沦落至此。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若将他赶走,可能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便默认让他留了下来。
平日便安排他做一些扫地,端盘子的杂活。
偶尔也会有一些邻居过来请他帮忙写几封家书。
之后的日子,我才知道,他叫向之野。店铺中那副竹画,竟是他所做。
那时他刚刚中了秀才,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便在我店内留下了墨宝。
偶尔有懂学问的客人进来也常常对此夸赞不已。
我想,向之野定是有些本事的。
至于其他的,大约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有了银子,终于将珠儿送去了学堂。老夫人说即是差不多年龄,便让二妹也跟着一起去了。
二爷送钱来的事情,我没有瞒着她。这么一大笔银子,难不成要说天上掉下来的吗?
只是我发觉她并不是很开心,反而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忧伤。
“苦了我承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我想起上回见到二爷时那一身的伤疤,内心有些后怕。只是这不是我能想明白的,便不去深究。
珠儿和二妹上学后,时间又过了个把月。
不能再拖下去了。银子放在家中也不会自己生儿子。
自打我们早餐铺子开了之后,隔壁又多了几家新店。家家户户的吃食都差不多,无非是些包子馒头什么的。
味道上没有大的差别,大家便都就近买。慢慢的,生意也淡了。看来扩张店面这条道行不通。
我拿着二爷给的玉佩去了汴京的悦来阁,本想着找到他跟他商议下也好。
到了地方才知道,悦来阁原是一家酒楼,且客似云来。
突觉眼前一亮,对啊!可以开个酒楼也不错。
乡下地方不如汴京那么讲究,有一般常规的吃食便可。若要味道好,便招个手艺好的厨师便可。
打定主意,将早餐铺转手租了出去。又在另一处更热闹的大街租了一栋两层的独立楼房。花了二百两。
一楼大堂摆了几张桌子,平时散客便在此处用餐。后院是厨房和一间仓房。
楼上几间房便用来做了住处。一共五间,足够我们所有人住下了。
老夫人说开酒楼不比早餐店,往来的人云龙混杂,我一个女儿家长期抛头露面不大好。
于是便想到了向之野。
他也很乐意能够出力。菜单牌匾都一并负责了。平时的账目也都由他接手。另外雇了一个厨师和两个跑堂。
还有一对夫妻负责平时的蔬菜和碗碟清洗。
如此以来,我倒是闲下来了。
冬去春来,酒楼开张后慢慢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又一年过去了。
虽没到火爆的程度,维持生计倒是没有任何问题。除去成本,算下来每个月竟有三十两的盈利。
在酒楼沉浸久了,向之野身上竟也开始有了些贵气。完全找不到之前那个干瘦贫瘠的影子了。
平日穿着蓝色的广袖长衫在大堂前站着,手腕处松松挽起,捏着毛笔记账,颇有一番风流的味道。引得进店的姑娘们频频瞩目。
老夫人闲暇之时,最关心的便是我的终身大事,简直比我娘还上心。
这天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她便和我娘一道来了。
没跟我说什么,反倒走上前去笑眯眯地盯着向之野打量:
“公子年方几何?可曾婚配?”
我摇了摇头,冲着向之野握了握拳头,示意他撑住。
他尴尬地朝我看了一眼,红着耳尖说道:“小生已有意中人,如若下次能中榜便打算向她提亲。”
闻言,我忍不住惊讶道:“你还打算去应试吗?”
他虽没细说,但相处久了我便也从他的只言片语当中大概了解了,他当初就是因为考试之时得罪了有权有势之人,才别人打的奄奄一息扔在大街,差点饿死。
如今还不死心,也是我没想到的事。
“战争快结束了!打完这场仗,太子殿下便可重回朝堂了。陛下已承诺将科举之事全权交付于他。”
“此次科举,我愿一试!”
忙于自己的小本生意,我并未刻意去关注国家大事,什么科举战争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
我只希望战争别再带来荒年,别再饿肚子就行。
时间又过了小半年,因为向之野的原因,我对边关战事也开始关注。时常向过卖货的李大叔打听外头的消息。
又过了一年,战争终于结束了。
大俞全胜,屡犯边境的胡人终于被驱逐出境。
圣上龙颜大悦,犒赏三军。太子殿下重回朝堂。
据说此次大胜,太子殿下慕下姓顾的幕僚功不可没。
两军交战生死一线之间,是他单枪匹马闯了敌营取了敌方首级才得以让此次战争反败为胜。
不知为何,他却拒绝了所有的封赏,请缨回了家乡。
只是,这位顾小将的家乡在何处,却无人能够说清楚。
顾瑾泽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那时候已经很冷了,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往年我总爱折一两枝腊梅摆在窗台上。他看着也高兴。
可他咳的停不下来,手帕上的血触目惊心,比腊梅还要红上十分。
那时顾承泽不在家。
他交代老夫人:
“我死之后,不可拘着桃桃,让她走”。
“我已是不幸,别再迫害旁人。”
“在我心里,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和珠儿是一样的。”
“放妻书我已签好在桌上...”
老夫人哭的不能自已,拭泪的帕子已全然湿透了。到最后只是不住的点头。
我呆呆的站在一旁,拽着手绢一遍又一遍,揉搓成一个团子,像此刻的心一样凌乱无比,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硬邦邦的一个字也没法冒出来。
顾瑾泽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
那句话我看着他的嘴唇讲过无数遍:
“别怕,桃桃!”
我想起那句熟悉却不合时宜的诗词;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死了,像水消失在水里。但是它曾荡起过涟漪,在我小小的心上久久回荡。
这便是读书的好处,我清楚地知道如何描绘思念与哀伤印下的影子,悄悄把他藏在以后漫长的岁月当中。
与花与树,与鸟与叶。
夫人并没有食言。顾瑾泽的葬礼操办完之后。她便将放妻书给了我。
“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亏有你。”
“天不从人愿,想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命中注定了的事。”
“我听牙婆说你原是有家人的,如今你便回去吧也算全了瑾儿的心愿。!”
夫人才四十多,如今鬓边竟也添了不少白发。珠儿小姐如今也十二了。白白嫩嫩的像个胖团子,不怎么爱说话,只会痴痴的笑。
我想起家中两个妹妹,如今也该这么大了。不过大约没有她这么白净。
夫人寻了马车,又给了五十两银子和几大包糕点绸缎和一些新制的衣裳。并一个妆盒子,雕着精致的檀木花朵。
说是若有朝一日我嫁人,为我添妆。
临行前,她站在门口的腊梅树下,拉着珠儿的手。一脸和善地冲我笑着挥手。
我俯下身趴在地上冲她磕了几个头。她冲我摆摆手,帕子又往眼睛上擦了擦。
我十岁离家,如今已过了四年。对于回家的路也有些陌生。
只是还记得家中的地名,又有好的马车。不愁到不了家。马车紧赶慢赶,停停歇歇,一边问路。
回到家,正值清晨。蒙蒙下着小雨。
村里此起彼伏的鸡叫犬吠声不断。
乡下人都起得早,爹围着斗笠正打算出门。看着门口停着的马车一时无措。
我走上前去,唤了他一声。
他似有些不敢认,双手搓着蹭了下眼睛,继而惊喜地咧着嘴朝屋内跑去。
“桃桃,是桃桃回来了。”
“我看你是糊涂了,桃桃怎会...”寻着声娘从屋内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小娃娃。
离家这些年,家里靠着我卖身的三两银子熬过了那个荒年。
爷奶已经过世了,小叔娶了同村的一个绣娘为妻,分了家另外生活。爹又重新开始了杀猪的营生。
日子还算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