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她的不安慢慢变成失望…

她不可能像个傻白甜一样天天怀揣着希望，期待他某一天会突然出现，告诉她他的身不由己，他就是走了，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习惯了每天放学后绕到出租屋去看一眼，不是期待，不是赌气，只是一种习惯，不再想着再见要说什么，而他又会说什么。

她有些忘记了，最后一次站在那里她有没有再流泪，只记得冷风吹进了她的眼睛，耳朵和鼻子，她的眼睛发胀，鼻子发酸，风在耳朵里旋转，好像搅乱了她的平衡，脚底一直打颤。

凡事有始有终。

她留了张纸条别在门把手上：“莫蓝，不忙的时候请联系我——尔尔。”

可能内心深处还有一部分自留地，等着花开月明莲香。

月考磨着陈醉所有的性子，几乎占用了她所有的时间，上个月心情受了影响，导致她在全年级排名中下滑了十几位，于丽华大发雷霆，甚至找到学校让老师多关注陈醉，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陈醉对于她妈的行为很无奈，同学们小声议论的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说她一定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家长到了无能为力才会来挑学校的不是，虽然不是事实，但有几分议论还是留了心上，再加上他的消失，这次她是憋着劲带着气的，要把成绩追上了。

自那天后，她就再没去过他的出租屋，故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一天的连考，把她的脑子都快熬干了，她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站在校门外，深吸了口气，发挥稳定，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经意间她又看到树荫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她喜欢的黑色风衣，两手插着兜，一个多月没见脸瘦了一大圈，好看的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四目相望时，他隐约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周围的一些女孩子都开始放慢脚步从身边经过，侧脸低语，两下泛光，欣赏身边这位轩然霞举的男子。

陈醉别开眼不看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脚下的步伐快了些。

等她快靠近时，他迈了两步，严实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没抬头，只是往左移了移，想和他错开身子，他却跟着往左移，目光也粘在她的脸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她又往右移了移，他也跟着向右移，看样子他有话要说，其实她何尝不是满脑子的疑问呢， 于是她也不躲了，停下了脚底的步子等着他的解释。

他关心道：“尔尔，考的怎么样？”

被他这么一问，稍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委屈的，担心的，难过的，孤单又无可奈何的全部交织在一起。

她极力的压抑自己，眼中却还是慢慢闪出破碎微光，她执拗着不说话。

见她不说话，他便继续说道：“我送你回家。”

陈醉一副冷漠模样：“我自己认识路。”说完便要离开。

周莫蓝跟在她身后：“我有事想和你说。”

陈醉不理他，背着书包赌了气的往回走。

他隔着几步远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经过他们爱喝的奶茶店，穿过他俩曾经十指紧扣的路口，小鹿乱撞般；路过他为她抓娃娃的地方，当时她开心的眼角都粘满笑意，曾经的时光是陈醉最快乐的时光了。

陈醉想，也许他只是与她相伴走了一段，之后便分开走了，像极了现在的他俩，他明明可以加快步伐追上她，之后用力搂住她的肩膀说一起走，然而他没有。


陈醉歪了下头：“那你是来找我的？”

周莫蓝笑笑：“那倒不是，我的兄弟有点事，我来看看。”

陈醉松了口气，她用那清澈有灵性的眼眸看着他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不信：“你不知道我？”

她退后一步，对他的自负有些不理解：“我需要知道你么？”

周莫蓝笑意加深，但看得出他语气中多了些诚恳认真：“啥时候知道我的名字了，那时你如果还愿意认识我，我一定请你吃饭。”

周围一众的好奇目光和他语气中的温柔认真惹的她涨红了脸。

周莫蓝径直走前两步，他们的距离很近，他俯下身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我等你。”

其它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抬起头，光影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眸深邃溢着魅力，留利落寸头。

他一笑起来，笑意不止在唇角，也挂眉梢，也染眼眸，看似云淡风轻，却隐着狂放不羁。

周莫蓝走后，路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跨上她的胳膊，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起来：“你怎么认识他？”

陈醉还没完全回神，磕磕巴巴脱口而出：“就…前几天和我爸吃饭时候认识的。”

“陈叔也认识？”

陈醉继续解释：“不认识，和他哥有些来往。”

路露和陈醉的关系所谓父一辈子一辈，父亲之间是因为工作熟络起来，而陈醉和路露是因为同上了一个班脾气合才成了闺蜜。

路露紧张地说：“不要和他走太近。”

陈醉一看疑惑：“啊？你认识他？”

“昆市一中谁不认识周莫蓝？”

原来大家都认识他，她心里结了结，怪不得他会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学长么？”陈醉小心翼翼地问：“我好像没见过他。”

路露说：“算是吧，他以前可是昆市一中老大，不过他都毕业了，听说他现在入黑道了。”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就好像从云端坠入到漆黑深渊。

她呆呆的站在那儿，脑海中浮现他的一颦一笑，剖析他的一句一言。

怎么可能？他对她那么温柔。

他怎么会属于她不能企及的另一个世界。

路露丝毫没发现她的沉默，继续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听说他身边的女孩子总换，而且他们玩儿的也花，经历的多了，对待感情肯定游刃有余，腻了就及时抽身，他们太懂女孩儿的心了。”

刚刚那五分钟的短暂欢喜和心跳狂飙，只是被提前透支，她接下来度过的是漫长的失落。

“你听到了么？”路露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别走神。”

她默默地点点头。

“他那样人的底不是咱们能看得清的。”

只是后来她没把路露的话听进去，和他接吻、和他相拥、和他看无数晨光晚霞，奋不顾身的一头扎进去，宿命般一样。

周六上午十点一过，手机铃声迫不及待的响起来，像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陈醉一向睡觉轻，有了心事更是入睡难。昨晚前半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抱着枕头跑去客厅沙发试一试。

小的时候她就喜欢窝在沙发上睡觉，并不是沙发有多舒服，而是想在于丽华回家推门的瞬间就看见自己的妈妈。

沙发对她而言更像是空旷钢筋混凝土空间里的避风港。

天蒙蒙亮时，她才好像眯着了。

陈醉有预感，这响声多半是于丽华打来催她起床的。

恶魔般的方式，是她童年的清晨噩梦。


简单介绍过协议后续的事情，陈醉便起身要走。

“小陈，阿姨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有空么？”李香娥开口留她，眼底带有歉意。

陈醉没重新落座，站着回应：“阿姨，您说吧。”

“阿姨想和你说声谢谢，帮了我们全家。”李香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双手，脸上因紧张有些变形，不知是笑还是哭。

陈醉语气温和缓慢：“阿姨，我只是在做本职工作，不必谢我。”

“还有对不住了，是阿姨鲁莽了，没提前和大家商量。”

之前的行为会把一些无辜的人带向什么后果，李香娥是在事后才开始慢慢分析。

“阿姨，如果商量的话，咱还有现在的结果么。”陈醉用她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反问。

李香娥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一瞬，陈醉就舒展面容：“好了阿姨，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陈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也像缓解她的内疚。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谁不是用力活着，谁不是咬牙坚持着，谁不是百般滋味千种苦楚都在自己尝。

李香娥觉得陈醉是个可靠的人，便将难为情的托付说了出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帮我和周市长道个谢么？”

听到这话，陈醉本能的做出拒绝：“阿姨，我不认识他。”

李香娥知道这事难办，便解释道：“万一有机会的就把我带个话，我们这老百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他，我想你总归是比我机会多的。”

陈醉明白李香娥的心，也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便咬牙应下来：“好的，我会找机会。”

第二天刚一上班，陈醉就跑回单位把雷司存叫了出来，约在单位对面的咖啡厅。

雷司存看着陈醉一副不自然的表情，故意打趣：“你这样很怪呀。”

“有什么怪的，你喝什么？”陈醉指了指墙上挂的牌子。

“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单位说，要约在咖啡厅。”

虽然他们现在在一个单位，但陈醉天天跑现场，回来后总共没见过几次。他们之间不客套的交流方式完全取决于十年前的基础。

见陈醉不搭话，他随口说道：“和你一样。”

“那就两杯美式，加奶不加糖。”陈醉转向收银台，手机滑到付款码页面，扣在扫码区。

“叮。”

支付成功。

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雷雷看着窗外他们的灰白五层建筑，没正行的调侃道：“这人来人往的，看见咱俩在咖啡厅还以为咱俩约会呢。”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玩笑开过了，作为他兄弟的前女友，他女友最好的闺蜜，这个玩笑不好笑，反而会增添尴尬。

他假装清清嗓子，语气加快了几分：“开玩笑的，别当真。”

陈醉完全没在意，因为她心思都在怎么开口上面：“我有事请你帮忙。”

她抓咖啡杯的手指因稍稍用力显得有些发白。

雷雷身子往前探过去：“我就知道，啥事儿呀，说来听听。”

“帮我给周市长捎句话。”

雷雷复杂的眼神看她，：“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

陈醉搪塞道：“我也没他电话。”

雷雷故意似的，一边拿起手机一边说：“我把他微信推你。”

陈醉赶紧伸手去挡：“真不用，你帮我带句话就行。”

不料话音刚落，桌上反扣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陈醉拿起手机解锁，微信界面正是雷雷刚推来的个人名片

她轻轻点开。

头像是一张纯蓝照片，点开放大后入目的是满眼蔚蓝天空，只见一飞机隐隐约约点缀其中。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突然回过神来，急忙转身，逃似的走回主席台，她感觉那个人随时都可能抬头将目光投向她，将她眼中那丝缕的情绪捕捉，让她无处可逃。

主席台上背挂橙色绒布，国旗从背景中间排列开来，像一双手捧着中间庄严神圣的党徽，旭旭升起。

标语红底白字，显眼夺目—“欢迎周莫蓝市长、贾杰副市长到市住建局调研。”

晃人心魄的射灯正集中精力投射到主席台暗红色丝绒桌布上最显眼的桌牌，或许是射灯太过刺眼，竟让她眼眶有些湿润。

办公室副主任章小寓正在幕布后调试音响，一身OL装扮，简洁干练，幕布缝隙中她望着眼前盯桌牌发呆的女孩儿，恬静淡然，一身黑色长裙，显出消瘦的身形，脸上没太多表情，通常只默默干她手头上的话，不争也不抢，然而她总有种直觉眼前的女孩儿并不像初入职场的小姑娘们涉世未深，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章小寓朝主席台喊了声：“陈醉，帮忙来试下麦克风。”

她闻声抬头看过去，回了句：“好。”之后收回思绪，跑了过去。

章小寓看陈醉跑过来，笑着用下巴点了下窗边问道：“怎么不去凑热闹？”

陈醉勾了下唇回说：“也不认识，还是赶快把手头上的话忙完吧。”

章小寓笑了笑没说话，陈醉拿起话筒往主席台走。

章小寓指了指主席台中间的位置，喊道：“陈醉，你往主席台中间站一点，我再重新试试。”

“好。”陈醉又挪了挪位置。

田羽凑完热闹也过来了，看了眼主席台中间的陈醉，自言自语道：“着急跑回来干嘛？连又帅又酷的领导都不感兴趣？”

章小寓听完假意生气，瞥了眼田羽笑着回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看帅哥看到工作都不管了？”

田羽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嘴里还嘀咕着：“这么大领导，竟然还有张倾倒众生的脸，老天真是对他不薄。”

章小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陈醉回来后，章小寓对着两人说：“你俩现在和我去趟会议室吧，帮个忙。”

田羽特别痛快回说：“没问题姐，帮啥忙呀？”

被田羽一问，章小寓想起早起那通电话，郭东来叮嘱她让陈醉和田羽今天去会议室帮忙，当时她就皱了眉委婉地提出质疑，不是有接待办的人怎么还需要她俩帮忙，而她心里还有些没说出的直白话：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方式给自己升官呢。郭东来当时也没和她多解释，只是坚持让她俩来帮忙。

章小寓撇了下嘴：“上面人手不够，让我临时带几个人上去帮帮忙。”

田羽痛快回说：“那没问题。”

再看陈醉，她低着头若有所思，抬头时略显郑重地点了下头。

小寓姐拍拍她俩的肩膀，带着她俩上了楼。

周莫蓝穿一套黑色西服套装，里面隐约可见的白色T恤，让略显成熟的穿着显得年轻了许多，他眼底像深潭湖水一样，没有任何波动和情绪，看了眼身后的灰白色建筑，淡淡说道，“我们进去吧。”

郭东来笑着做出请进的姿势，示意往里面走：“领导们咱先进去休息一下。”

周莫蓝身后跟着他的秘书李想，郭东来打听过这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而另一个人则是他的司机赵斌，和他从小一起玩儿到大，他走哪儿也都带着。


周莫蓝不答，只是笑意更深了些，拉着她一直走，好像一撒手她就会丢。

经过门卫处，保安笑意盈盈探头出来，向他们摇摇手。

“周先生走呀？”

“嗯。” 他笑着回应。

他看出陈醉脸上的疑问，便解释道：“一个朋友也住这儿。”

保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回忆起他认识周莫蓝的时候。

他在这里做了几年的保安，就认识了几年的周莫蓝。

这里安保措施严格，住着的人非富即贵，要求非业主都要进行登记，他们便在登记处逐渐熟络起来。

他问过周莫蓝来这里是拜访谁，如此频繁。

周莫蓝笑着回说：“女朋友在国外，他来给她看房子。”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就您的外表和气质，您的女朋友怎么放心出国这么久呢，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本是无心闲聊，只见他眼神暗淡，闷声说了句：“那就赶快回来吧。”

那模样，他看着都心疼。

陈醉被周莫蓝一路牵着，他不放手她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牵着经过路口走到一条小巷，巷口的一间老房子侧面墙上写着大大的几个艺术字—景顺小巷。

陈醉愣在巷口，酸楚的心情充满她的整个胸腔，即使这些年刻意遗忘，在这一刻都变成无比清晰。

景顺小巷现在成了昆市年轻人最爱和游客慕名而来的时尚基地，过去的老房子还是保留原貌，有些被翻新再利用改造成一些文艺浪漫的小餐馆、小资酒馆和一些个性鲜明新锐的品牌店。

“还记得么。”周莫蓝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像是看进去一个回忆长廊。

这么多年他也是头次来。

当初景顺小巷的改造，他力除众议，执意最大化的将小巷特色保留，想留下的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陈醉淡淡地回应。

周莫蓝小心的去询问陈醉的意见：“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陈醉嘴角提起一丝笑意，打趣道：“周市长不怕被认出？”

周莫蓝瞥了她一眼，稍稍松了口气：“我又不是明星。”

他看了眼前面宅子的朱红色大门，指着说道：“前面宅子的青苔石阶不错。”

他们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杯啤酒，这次陈醉没有抢着去付钱，因为她想起以前，他们常常因为钱而不高兴。

第一次分手也是她这个女朋友不合格，想要减轻男朋友的负担，却忽略了他的心思。

这两人并排坐在青苔石阶上，相隔不远不近，好似刻意，又似无意。

周莫蓝双臂撑在膝盖上，细长手指轻轻捏着啤酒罐，看似不经意的提起：“怎么想起回来了？”

陈醉轻声回应：“承承死了，我回来参加葬礼。”

当年于承跟在陈醉旁边，对他满眼崇拜，恭恭敬敬喊他：“莫蓝哥。”

他俩就这么认识了。

之后他常听闻于承各处炫耀认识他，他只是一笑置之，心想他有什么好认识的，他并没有过多干涉可能也是和陈醉有关系的，何况其实哪个男孩子没做过古惑仔的梦。

只是后来他还是去为于承打架，丢了陈醉。

周莫蓝回过神来，看见陈醉好像也在回想着什么：“听说了一点。”

于承人心不坏，就是太过单纯，常常被人利用。

陈醉说：“也是我这个姐姐失职了，总感觉他还是个孩子，小打小闹而已，当时我该劝劝。”

周莫蓝安慰道：“要说失职也是我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