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禁将明月带到自己的面前。

多么的讽刺。

“帝君，让我单独和她聊聊吧？”

余姚依旧没有叫他的名字。

闫禁闻言，看着跟前的两人，最后只对着明月说了句：“你多担待。”

不过四字。

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余姚明白，这一刻的闫禁也厌烦了。

一直到闫禁的身影消失，余姚才看向明月，上下打量了这个自始至终保持着温柔如水，含笑如花的女人。

“妹妹，陪我走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余姚带着明月来到了已经枯残了大半彼岸花的黄泉河畔，她才带着几分倦意的开口：“这里原本有一片彼岸花。”

“帝君出征之时，我都会来到这里等待。”

“前些日子，帝君以我们的百年庆为由命人采摘了这里的彼岸花。”

“我知道，那是为了你。”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余姚看向明月，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何会和我有那七八分相似，你和帝君，又是怎么相识的？”

明月注视着那一片枯残的花海，片刻后顺手折下了 一朵已经将要失去生机的彼岸花。

“你和帝君的故事，我来的时候，帝君便已经亲口跟我说过。”

“我羡慕你，却也同情你。”

“你我都是女人，其实都明白男人想要什么。”

“闫禁贵为帝君，却也是男人，不说百年，十年也是会腻的。”

“我若是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在意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月回头看向余姚：“以闫禁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束缚于一人？”

“你与闫禁相识于百年前他的化凡。”

“而我，又何尝不是？”

“真要说起来，是你先占有了他，还是我来的晚了，闫禁不说，没人知道。”

明月将手中的彼岸花松开，阴风吹过本就没了生机的花朵就这
没有任何犹豫，挥手将余姚的游魂带到了跟前，然后将黄泉丹直接喂到了游魂口中。

夏暖看着这一幕，却满是嘲弄道：“闫禁，哪怕你救活了她，你就以为，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吗？”

“我总要试试。”

“就为了一个明知道的答案？”

“是！”

“你就这么爱她吗？”

“我答应过她，要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夏暖沉默了下来，接着自嘲一笑：“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就让我成全你便是。”

话落，夏暖不知何时竟然就已经挣脱了锁链，在闫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跳入了黄泉河中。

“闫禁，你既然那么爱她，那我就把你还给她，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可以在一起。”

“暖暖！”

闫禁脸色大变。

看着逐渐沉没在黄泉河中的夏暖，闫禁双眼微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断了对游魂的施法，挥手抓住了夏暖。

却也是在这一刻，那原本目光茫然，没有一丝神采的游魂，双目之中竟是在这时候多了几分异样之色。

她看着正竭力抓着夏暖的闫禁，先是迷茫，然后是凄然一笑。

而后她又将目光看向那枚黄泉丹，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将黄泉丹打飞了出去。

“不要！”

闫禁夜注意到了这一幕，想要制止，但没了黄泉丹，余姚游魂的身躯却在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散。

“不要，姚姚，不要，我可以救你的。”

恢复了短暂清明的余姚摇了摇头。

她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闫禁，我要的从来不是你做出选择。”

“当你选择的那一刻，对于我来说，一切就已经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就一定是选择？”闫禁满脸不解，“我为帝君，这地府之主，难不成连再娶一个妻子都不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余姚微微一笑，“可你是帝君，我终究是凡人。
说完，他一挥手，下一刻便和游魂消失在了轮回路。

26

瑶宫之中，闫禁将游魂放了出来。

他盯着游魂，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那一张脸虽然已经看不清生前容貌，但却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能够肯定，这就是余姚。

是已经成了游魂的余姚。

“你怎么那么傻？”

“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闫禁满脸不解，“哪怕我娶了暖暖，你也一样是我心中所爱的人，你又为什么要那么偏执？”

游魂瑟缩在一旁，看着闫禁满是恐惧。

闫禁见状，心更是微微一颤，片刻后他起身挥手带着游魂就要前往黄泉河畔。

“我说过，要为你再炼制一枚黄泉丹。”

“你这么果决的想要离开我，我偏不如你的愿。”

“你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恨意，我偏要你当面告诉我。”

“余姚。”

“你逃不掉的。”

闫禁口中低喃，他也不知道，自己明明身为帝君，为什么会在这一块乱了方寸。

他只知道，在看到余姚变成游魂的模样时，他心在滴血。

他从未这样过。

从未。

“闫禁！”

就在这时，夏暖的身影匆匆而来，当她看到闫禁身旁的游魂时，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她直接拦在了闫禁跟前。

“闫禁，她已经成了没有意识的游魂，这是她的选择，你还不明白吗？”

“暖暖，没有亲口听到她说，我不甘心。”闫禁沉声道。

夏暖红着眼：“那你要怎么做？再用你的半条命去换她吗？”

“那又有何不可！”闫禁果断点头。

夏暖怔了一下，接着便笑了出来，“闫禁，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就算你真的救回了她，你觉得结果会是什么？”

“你现在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的小娘娘。

婚礼后的第八天。

闫禁终于是想起了余姚。

他和夏暖来到了余姚的府邸，只是刚一进入府中，他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府中空无一人，一眼看去，连个使唤的鬼吏都没有。

“姚姚呢？”

闫禁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快步走进余姚的房间，房间里一样什么都没有。

夏暖挽着闫禁的手道：“这几日，我们没来，她应该是闲得无趣出去逛逛了，也许很快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是吗？”闫禁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沉吟片刻，他还是走到府邸外拦住了一个鬼吏问道：“小娘娘呢？”

鬼吏疑惑的看了一眼夏暖。

但还没说话，闫禁便再次开口：“住在这里的小娘娘呢？”

鬼吏恍然，连忙道：“回帝君大人，小娘娘在您大婚之时便已经遣散了这里的鬼吏，之后去了哪里，小的便不知晓了。”

“遣散了所有鬼吏？”闫禁冷声道：“这件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小娘娘说，这是您的旨意，当时是您的大喜之日，小娘娘又亲自为您主持，小的们便以为是您要小娘娘一起搬到瑶宫去，便没有多问……”

“也就是说，这七日，你们都没有看到她？”

“没……没有……”

闫禁一把将鬼吏甩开，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她这是想干什么？”

19、

余姚的突然消失，让闫禁百年来第一次情绪发生了明显的起伏。

一旁夏暖在第一时间走到了闫禁身边，一如之前宽慰：“闫禁，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应该就是出去散心了。”

闫禁却是微微摇头，带着几分怒气道：“我和她相处一世又百年，我了解她，她要做什么，从来都会事先告诉我，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辞而别。”

“我原本以为她真的很懂事，大度懂事……”

闫禁说到这，甩手走出了府邸
>23、

不多时，夏暖来到了孟婆府。

她一路进去，并没有找人通传。

一直到她看到孟婆，也看到了正在帮孟婆熬汤的游魂，她才停下了脚步。

孟婆自然也看到夏暖来了。

“不知夏娘娘这么急冲冲而来，是为了什么事？”

夏暖目光从那游魂身上移开，然后微微一笑道：“听说孟婆最近收了个游魂使唤，便来看看。”

“不过是一个没了前尘记忆的游魂，也许过不了几日就会魂飞魄散了。”

孟婆淡淡开口：“没想到竟然还惊动了夏娘娘。”

“真的是普通游魂吗？”

夏暖走到那游魂跟前。

游魂恐惧的躲在了孟婆身后。

“不是吗？”孟婆笑呵呵道：“老太婆我还真没看出这游魂有何不同。”

夏暖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那余姚来过这里，可以看出她和你的关系匪浅，如果你知道她的去向，可不要隐瞒。”

“否则的话，帝君会很不高兴。”

“至于那游魂……”

夏暖警告的看着孟婆：“她最好真的是游魂。”

说完，她转身朝府邸外走去。

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刻越发的明显。

不多时，她便又找到了闫禁，此时闫禁依旧静坐着，只是在他的跟前，在夏暖离开之后却又多了一些东西。

那破碎的婚书碎片。

余姚的留信。

以及一朵已经枯萎的彼岸花。

这一朵彼岸花是闫禁在余姚的床边找到的，看样子已经摘来了不少日子，上面已经没有人一丝一毫的生计，只是残留着一丝余姚的气息，在诉说着曾经余姚应该将它视若珍宝。

闫禁不由得想起在迎娶夏暖之前的种种。

那一日，在瑶台，余姚明明心痛难过到昏厥，明明一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余姚身上魂血的缺失，发现了他身体的虚弱，只是他那时候却被三言两语给哄骗了过去


上一次是十年。

这一次是百年。

太过可怕。

此时，听到余姚的话，孟婆诧异的抬头，能够主动来到这里找她的，多半不会是孤魂野鬼，只是看到余姚的时候，孟婆还是错愕。

“小娘娘……您是要……”

“我想忘记一些过去。”

余姚平静开口：“孟婆，接下来每天我会来找你要一碗汤，可以吗？”

“这件事，帝君知道吗？”孟婆小心询问。

余姚摇头：“跟他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他做主。”

“小娘娘，老身的汤只能清除前尘往事，一旦喝下，哪怕只是一碗，也无法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件事还请您三思，或者等老身向帝君请示。”

孟婆躬下了身子，眼中诧异，却又不敢多问。

在这地府不知多少岁月，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孟婆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娘娘的失意，可牵扯帝君，她却是无法也不敢做主。

心中一叹，孟婆静静等待。

余姚依旧摇头：“既然你知道我是小娘娘，难道连这件事都无法做主吗？”

“孟婆，请你……”

余姚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求你帮我！”

5、

余姚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求过人了。

应该是百年了，从来到地府的那一刻，她就因闫禁而在这地府处处受人尊敬，小娘娘之名让她几乎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闫禁曾说：姚姚，以后你在这里，你的话便是我的话，没有人可以忤逆你，无论什么事你都不需要去求别人，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可现在，却也因为他，余姚在乞求。

……

离开奈何桥，余姚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闫禁。

闫禁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快步来到了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鬼医说你没在府中，我一路寻来，才知道你来到了这里。
>
见余姚没有说话，闫禁指着不远处的一些人偶：“姚姚，看到那些人偶了吗？那些都是我们在凡间认识的一些人，这一次我特意命鬼匠将他们的样子雕刻了出来。”

“还有那边，我取了一些阳间的泉水过来，在里面养了一些游鱼，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毕竟是地府，不能让活物进来，所以那些也都是些游鱼的魂魄，但在这地府和或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以前常说喜欢赏花，喂鱼，以后就都可以做到……”

“姚姚？”闫禁看着沉默不语的余姚，眉头微微皱起。

余姚回过神来，笑容如花：“谢谢你，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闫禁脸上顿时也多了一抹笑容，“这些东西，都是暖暖提议的，她说平常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就让这些东西陪着你。”

“我觉得她说的有理，毕竟这地府的确不像人间，如果我没在……”

“挺好的。”余姚不想听闫禁说暖暖，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以前，闫禁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没有时间陪她。

他总说：姚姚，呆在你身边的时间太短了，真希望哪一天不再有鬼物动乱发生，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太多，只是余姚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而现在，闫禁大多都陪在了夏暖身边，如果余姚没有记错的话，从夏暖出现到现在，闫禁已经很少处理地府的公事了。

没有时间陪的，是她而已。

“你觉得好就行。”闫禁笑着点头，目光满意的从周围收了回来，接着又将余姚拉到了在一旁静静等待没有打扰的夏暖跟前。

余姚看着夏暖。

她总是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有时候就连余姚都分不清，夏暖是不是真的这般大度。

在余姚看向夏暖的时候，夏暖同样看着她。

“见过小娘娘……”夏暖刚要行礼，闫禁却是拦住了她，“暖暖，你和姚姚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她是小娘娘，过几天你也是！”


”

“我做不到那般大度忍让。”

“每一次见到你们在一起，我便心如刀，可我又要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扮演一个你喜欢的模样。”

“我累了，真的累了闫禁。”

“我不后悔爱了你百年又一世，但我也希望，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魂飞魄散，应该就不会有来生了吧？”

“挺好。”

……

“听说了吗，帝君又去凡尘历劫了。”

“这千年来，已经十多世了。”

“可不是，夏娘娘又在那黄泉河畔等着了，这一等也许又是百年。”

“我听老一辈的鬼吏说，千年前咱们地府还有一位小娘娘，那小娘娘名叫余姚，帝君在寻找的，就是她！”


“那就是选她还是选我。”

“你明白吗？”

闫禁脚步一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是在逼我吗？”

“是！”夏暖咬着嘴唇开口：“我是不想争，但我也有私心，我也是女人。”

“你和她恩爱百年，我便苦了百年。”

“她现在离开了，你就应该属于我，不是吗？”

“你现在要用半条命去救她，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暖暖。”闫禁深吸了口气，嘴唇微颤，“如果现在换做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夏暖身体一颤。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一定！”

“哪怕她不愿意，甚至不会原谅你，你也要这么做吗？”

“是！”

夏暖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才自嘲的笑了起来。

“看来，输的是我。”

“闫禁，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也是，你是堂堂帝君，又怎么能懂什么是凡间女子的爱。”

“对不起。”闫禁说完，带着游魂继续往前走，经过夏暖的时候，他脚步顿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好啊！我要她死！”夏暖话落，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狠厉，一掌朝着那游魂拍了过去。

27、

黄泉河畔。

彼岸花旁。

此时闫禁披头散发，脸色发白。

他看着手中的一滴黄泉河水脸上多了抹笑容。

一旁，夏暖满脸狼狈和不甘心，只是此时她周身已经被一圈黑色的锁链锁着，让她无法动弹。

在闫禁开始炼制黄泉丹时，她目光落在了那道游魂上。

眼中充满恨意的同时，又带着几分羡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终于在一道道奔雷落在闫禁身上后，闫禁手中多了一枚黄色的丹药。

只是在这一刻，他脸上也彻底没了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
再这样，我告你骚扰，把你曝光，让你被网暴！

她不会骂人，但自觉这一段狠话足够让闫禁知难而退。

可换来的却是闫禁挠头呆呆的回答：哦，对，你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叫闫禁，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我想要你帮我熟悉这个世界。

当时听到这句话，余姚第一反应便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但接着又被这新颖的搭讪方式逗笑，一来二回，两人逐渐熟络。

闫禁说着他在地府的故事，说着他到人间的原因。

余姚只当听故事，敷衍，应付，却又好奇无比，觉得闫禁口中的故事精彩，忍不住附和询问。

直至有一天，余姚因为加班很晚才回到家，她看到在门口呆坐着，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便像个孩子委屈得红了眼的闫禁，她的心化了。

闫禁说：姚姚，我第一次当人，很多都不懂，但我看过不少故事，我想我爱上你了。

他还说：姚姚，以后你当我的妻子好不好，我生生世世都不想跟你分开。

那一天，两人定下终身，一夜缠绵……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还是耐不住寂寞，采摘野花。

……

终于回到了府邸。

可刚要进屋，余姚的目光就被一道身影吸引。

面容和她有着七八分像，穿着一身红色彼岸花长裙，远远站着，似是察觉到了余姚的目光，微微一笑，转身朝一旁的彼岸花海走去。

闫禁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不多时，余姚便被闫禁抱到了屋中，将她放在床上，闫禁一如那深情心疼的模样，轻轻抚着她的发丝。

“姚姚，你好好休息。”

“你呢？”余姚明知故问。

沉默了一会儿，闫禁歉意地解释：“刚刚的传音应该是有急事，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我先去看看。”

“鬼医很快就会过来。”

余姚看了眼闫禁腰间再次亮起微光的传音石，木讷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