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穷鬼，还没有生育能力，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苏黎沫一字一句地往我心上捅刀子，全然忘了，我是拜谁所赐。

当年，她众叛亲离，大着肚子敲开了我的家门：

栋深......我......你......你能收留我吗？

当时的我爱她爱到骨子里，无所谓流言蜚语，毅然决然地娶了她，护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周全。

为了让她相信我会永远爱她和孩子，我偷偷去做了男性结扎。

为了给她创业资金，我变卖了父母的所有遗产。

我榨干了自己的每一滴价值，让苏黎沫觉得我有用。

刚开始，她会感动，会说：

栋深，没有想到你这么爱我。下辈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可后来，她对我的付出习以为常，她不耐烦地吼我：

周栋深，你怎么比狗还黏人？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她喜欢自由，喜欢刺激。

我想，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那我就给她自由。

体面的分开，也给自己留点尊严。

可没有想到，我在她的眼里一文不值，她高高在上如女皇，而我，是只能依附她而存活的蝼蚁。

第一次，面对她的“怜悯”和“施舍”，我选择了拒绝。

我站起身，对上苏黎沫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苏黎沫，曾经为你做的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但也到此为止了。

以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怎么样，也不劳你费心。

走到门口，我顿了顿，又回头提醒道：

苏黎沫，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别人的真心，不是可以被拿来随意贬低践踏的东西。

辜负真心，总有一天必被反噬。

说罢我抱起画册，转身就走。

身后，苏黎沫愣在原地，表情呆滞，说不出话。

他身旁的秦朋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酸涩，转瞬就被他藏住。

再次赶去车站的路上，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苏黎沫将我的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一条一条的信息不断过来。

佳佳不在了，不是只有你在伤心，我也一样。

佳佳的画册还好吗？

已经说过秦朋了，你放心，他绝不会再乱动佳佳的东西。

“叮咚”——一条转账信息，提示我到账5万元。

这是给你的补偿，你要去西藏吗？你等我明天过去找你亲自解释！

周栋深，对不起......




女儿坠楼那天，苏黎沫陪着他的小师弟找了一夜的狗。

天亮后，她拍下亲吻狗狗的照片，朋友圈配文：

以后，不许再这样吓妈妈了哦，妈妈爱你。

可她不知道，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此时正冷冰冰地躺在医院太平间里。

微信和电话早就被苏黎沫拉黑，我借了别人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

希望她，来送女儿最后一面。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后，响起苏黎沫尖锐地辱骂：

周栋深，你就是这样当爹的吗？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后来，当我真的要死了，苏黎沫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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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沫离医院只有三公里。

三公里的路，赶过来用了六个小时。

她翻动皮包找手机，随着手机掉落出来几个安全套和电动玩具。

她波澜不惊，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塞回包里，拿着手机低声回了条语音：

宝宝，你别怕。

先给乖乖禁食禁水几小时，再喂点益生菌。应该是昨晚着凉了，别担心。

乖乖，是苏黎沫养的一只西施犬。

因为佳佳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苏黎沫将狗养在她的师弟秦朋家里。

几秒钟后，一个娇滴滴地男声从手机传来：

亲爱的，我一个人搞不定，你快点回来哦，等你，么么。

苏黎沫一转头，迎上我的目光，眼睛闪躲了几下，将手机放回随身衣服口袋里。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走近停尸台，想要揭开盖住佳佳脸的白布。

漂亮的指甲快要触到时，她犹豫了，缩回手来，转身响亮的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周栋深，你是废物吗？连个小孩都看不住？

秦朋用脚指头带，都比你带得好。我早就说过，你要是学不会当爹，我不介意给佳佳换个爹！

苏黎沫扑上来对我又抓又挠，我动也不动。

工作人员见状过来劝导，反被苏黎沫一把推倒，满脸嫌弃道：

别碰我！摸了死人的手就来摸我，晦气！

我扶起工作人员连连道歉，又惹怒了苏黎沫：

周栋深，你他妈的能不能像个男人？一天到晚软绵绵的，受气包一样，做给谁看呢？

我皱皱眉头，满心愤怒。

本意是想让她最后送女儿一程，尽一尽她当母亲的责任，可没想到，让佳佳到了这个时刻还不得安宁。

想到佳佳倒在楼下血肉模糊的惨状，我心痛的无以复加，喉咙滚动，一颗泪掉落下来。

看到我的样子，苏黎沫目光动了一瞬。

她张张口，语气松了一些：

那个......佳佳......为什么跳楼？

我将佳佳放在楼顶的遗书拿给她看，她自进门之后的第一次，哭出了声。

“离婚”的话刚到了我嘴边，苏黎沫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别急，你别急，我马上来。

转过身，她脸上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抱歉：

乖乖又吐又拉，秦朋一个人搞不定。

这里你看着办，他那边，更需要我。

未等我开口，她拎起包就朝门外跑。




我回到家，做了满满一桌菜。

京酱肉丝，蛤蜊酿虾滑，红烧牛腩，烧椒茄子，丝瓜口蘑汤。

都是佳佳最爱吃的。

我一口一口，替佳佳吃完了所有。

几天没有吃饭，此刻食物的大量进入，胃部疼的抽搐起来。

我抱着马桶狂吐不止，心也痛得要死。

佳佳这个傻孩子，跳楼那天给了我一张菜单，点名要吃这几样菜。

我下楼买菜的间隙，她就自己上了楼顶，一跃而下。

这段时间佳佳抑郁症变严重，胃口也不好。

想到佳佳走的时候，都还空着肚子，我就恨得忍不住扇自己。

正如苏黎沫说的，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呢？

佳佳遗书里写道，和我约好的西藏之行，她要爽约了。但希望我可以去，将布达拉宫画在她的画册上。

我心里一阵酸涩。

善良的佳佳，知道我一定会完成她的遗愿，以此来给我一个活着的念想，缓解我的痛苦。

也罢，没有了佳佳，这个家，对我来说宛若牢笼。

隔天，我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出发去车站。

路上，接到了苏黎沫的电话。

半年来，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联系我。

你在外面？

嗯。

秦朋租的房子到期了，想来我们家里暂住一下。如果你不同意，我——

你的房子，你做主。离婚协议书发你邮箱了，桌子上也放了一份。我要出门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就立马搬走。

苏黎沫压根没听后面我在说什么，嘟嘟囔囔问道：

家里什么时候换的指纹锁，密码是多少？

我想也没有就脱口而出：

你的生日，后面加520。

这次，苏黎沫沉默了，半天说不出话。

背景音里，男人的娇喘声和狗的叫声此起彼伏。

我皱皱眉，挂了电话。

等我到车站时，突然想起来忘了最重要的——佳佳的画册。

赶紧打车往回赶。

一进门，狗就冲过来对着我吼叫。

我本来不想理会，可余光一瞥，看到佳佳的画册被胡乱的摊放在地上，还被不明水渍浸湿了一半。

秦朋走过来，抱起小狗抚摸了几下，笑着和我“问好”：

哎呀，姐夫怎么回来了？

我没空搭理他，冲上前，抱起地上的画册，心疼地拿纸巾一点点沾干。

手下的这一页原先佳佳画的是我们一家三口，现如今被随意撕去了一半。

我愤怒地看向秦朋，他退后半步，对着身旁的苏黎沫撒娇：

沫沫姐，刚刚乖乖拉稀了，我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纸，这个画本就放在门口，我就撕了一点点，姐夫，不会是生气了吧？

说罢，红着脸靠在了苏黎沫的肩上，眼睛却又挑衅地看着我。

我恨不得将秦朋撕碎。

察觉到我面色不善，苏黎沫反手搂住秦朋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没事，一张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过头来，又斜睨了我一眼：

谁让他放的不是地方，与你何干！

我还未张口，苏黎沫快步走到茶几前，拿起离婚协议书走过来扔到我的头上：

周栋深，你跟我来真的吗？




再次见到苏黎沫，是在佳佳的葬礼上。

她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得当，腰线明显。甚至化了妆，喷了香水。

一如既往地精致又美丽。

我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忙前忙后操办佳佳后事，导致身形憔悴，反应缓慢。

站在苏黎沫身边，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蹲下身去，将刚刚飘落在佳佳墓碑上的灰粒拂去，苏黎沫站在我身后，悠悠开了口：

那个......佳佳的遗书我看了，我......我承认我有错。但你也有问题啊，不是吗？

佳佳生日那天，我真的是忙忘了，来不及看手机，不然也不会在同一家酒店里和你们遇到，况且......我和秦朋......根本不是佳佳想的那样。

我记起苏黎沫说的这件事情。

佳佳12岁生日那天，我在苏黎沫公司旁边的高档酒店预约了晚餐。

佳佳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妈妈，有时做梦会哭着惊醒，“妈妈、妈妈”大喊。

我对着苏黎沫千求万求，求来了一个佳佳生日那天共进晚餐的机会。

可当我和佳佳从下午4点等到晚上9点，苏黎沫都没有过来，甚至手机消息也没有回一句。

佳佳懂事，默默吃完了饭，可我还是看到她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

回家时，我和佳佳在门口等车，前面男人打电话的声音传进我们耳朵。

亲爱的——找到我的大象内裤了没？找到了就快点下来哦。

没多久，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出现，对着男人的屁股捏了一把：

宝宝，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我和佳佳愣在原地。

佳佳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妈，随后眼泪夺眶而出，拉着我就走。

后来，佳佳在我面前，再也没有提过她妈妈一次。

当时你也是，酒店有好几个门，为什么偏偏要选那一个，如果你......

听着苏黎沫的胡扯，我满心厌烦，打断她：

苏黎沫，我们离婚吧。

苏黎沫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你，你说什么？

我重复道：

我们离婚吧。所有的财产都可以给你，我只想带走佳佳的画册。

苏黎沫沉默了，半晌后，冷冰冰地对我说：

周栋深，你装什么父女情深呢？

佳佳又不是你亲生女儿，我不信你有这么难过。

我苦涩地摇摇头。

因为太爱苏黎沫，所以对她的孩子，我也从来毫不吝啬地付出一切。

更何况，佳佳从出生后到现在就一直是我在带，我早已把佳佳当做的我的亲生女儿。

我无力解释我对佳佳的父爱，只最后看了苏黎沫一眼，轻轻道：

苏黎沫，你以后，可以彻底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了。佳佳不再是你的负担，我也不会再是。

苏黎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立马架起双臂，切换成了我熟悉的高傲和嘲讽：

周栋深，我还不了解你？现在说离婚，过不了多久又要像狗一样地来跪舔我。

看在佳佳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刻马上，跪下来求我，我就考虑忘掉你刚才说过的话。

我看着苏黎沫的嘴脸，无语又有点好笑。

我转身就走，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乱喊乱叫。

以前习惯了当狗，以后，我只想像佳佳遗书里对我期望的那样，当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