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过脸，不愿意再看那母女两人。
立刻有机灵的婆子上前，拖拽着林明月，按住她的两条胳膊将她拉出了门。
“哭什么哭！还不下去重新梳洗一番，别让你的血脏了主母的院子！”老夫人指着门口，勒令婆子快点将林明月拖出去。
“二小姐，别哭了，怪就怪你没有福气，没有投生在夫人的肚子！”
拖着林明月的婆子一边说道，一边看着身着华服，正被老夫人握住双手的林霏开。
身边的小蝶脸色变得铁青。
我却依旧和老夫人谈笑风生，任凭林明月狼狈不堪地被架出去。
林明月要被送去做妾的消息不翼而飞。
第二天，天还未亮，林明月就等在我的院子里。
她一进来就接过婢女手中的梳子，细细地为我梳着。
女孩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对我极尽讨好。
“夫人，求您帮帮我。”
她怯生生地看着我，扑通一声跪下，拽着我的裤脚苦苦地哀求。
“夫人，我愿意终身不嫁，留在这里伺候您，求求您，求求您。”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将她的手拿开，不置可否。
听到我的笑，林明月低声哭泣了起来，像只柔弱的小白兔，惹人怜爱。
小蝶在一旁，也泪汪汪地看着我。
“夫人，您......”
我打断小蝶的话，看着林明月，告诉她：“这是侯爷的决定，我帮不了你。”
林明月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一声不吭地帮我梳好头发，满眼绝望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小蝶双眼通红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明月小姐明明是您的亲生女儿，本应该……”
本应该留在我身边，做侯府嫡女，享受尊贵的人生。
而不是被像物品一样送出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妾，人生尽毁。
可我自己选的路。从不后悔。
林明月定了人家，林霏开也定了下来。
林远深对林霏开的婚事十分上心，和我相看了整整一年，挑遍京中好男儿才为霏开定下长平侯府的嫡子。
长幼有序，长平侯来提亲的那天，府里到处带红绸，挂灯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侯夫人走后，霏开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撒娇地说道：“母亲，女儿不想离开您！”
林远深在一旁哈哈大笑，慈爱地看着霏开。
“可是父亲……”霏开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们：“听说荣亲王年纪已经很大了，明月妹妹……”
林远深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他看着我，意味不明地说：“总归是哥不上台面的，嫁入皇家对她来说也算好的。”
大概是得了老夫人的命令，要讨好我。他努力地笑着，看着我和霏开，转移话题：“明月是宋姨娘养的，怎么好和你这个嫡女比。你无需担心那些，只安心准备你的婚事即可，你母亲的陪嫁丰厚，你出嫁，她自然会为你准备好一切。”
说完，他咧着嘴看我：“是吧，夫人。你的陪嫁按理是要分给霏开的。”
我笑着点头，看向霏开的目光越发疼爱。
“那是自然，我自会准备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送我的女儿出嫁，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
“这就好！这就好！”林远深忙不迭地附和，“夫人，你真是一个好母亲。等到几日后你生辰那天，我会为你准备一个大惊喜！”
“是吗？”
我微笑着回应，“我也为夫君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生下女儿那天，我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糯糯的小团子。
贴身侍女小蝶喜滋滋地将孩子抱到我的面前。
“夫人，你看，小姐多可爱。”
我一把将小蝶推开冲着她大喊：“把她抱走，离我远点！”
在小蝶一脸的震惊中，我安排她将女儿和隔壁也在生孩子的宋姨娘女儿调换。
十五年后，我抚养长大的女儿出嫁，十里红妆，一生荣华富贵。
而我的亲生女儿，只能嫁给别人为妾。
……
女儿出生的那天，夫君定远侯林远深并不在我这个主母的院子里。
小厮来传话时，虽低着头，语气里却掩盖不住的讽刺。
“夫人，侯爷说，宋姨娘娇弱，不比夫人将门出生，胆识大。”
我疼地死去活来，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小蝶骂骂咧咧地将他赶出院门，颤抖着把人参送入我的嘴里。
“夫人，夫人，你用力啊！”
我死死抓住床头的绸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身体被一点一点地撕开。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稳婆的欢呼声中：“生了，生了，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我彻底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小蝶正抱着孩子喜滋滋地看着我。
“夫人，你看，小姐好乖。”
我看着她怀里正闭着眼睡觉的婴儿，粉嫩的小脸，白白的小手，不似其他孩子生下来那样皱巴巴的，处处透露着美人的样子。
尤其是眉心那一点红痣，显得小小的她更加可爱。
我的大脑一阵晕眩，触电般地一把推开小蝶。
小蝶踉跄着，将孩子护在怀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她，追问道：“宋姨娘，生了吗？”
“生了。”小蝶点点头，“也是一个女儿呢！”
“好！”我听后沉默半晌，让小蝶靠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你去厨房找个篮子，将孩子放进去，宋氏那里有人会接应你，你把我的孩子送过去，把她的孩子换过来。”
小蝶听完，连连后退好几步，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
这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女孩如今像见鬼一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戒备。
我用力撑起身体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我脸上滑落，狠狠地威胁小蝶。
“快去，否则我将你逐出家门！”
在我凶狠的目光中，小蝶双眼含泪，将孩子抱了出去，临走前，她特地将孩子对着我，倒退出去。
我看着那个软糯的小人，正吮吸着自己的小手，满脸恬静。
我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无声滴落在红色龙凤被上。
一个时辰后，小蝶将一个气若游丝的小女孩放在我的旁边。
我看着这个哭声像小猫似的女孩，轻轻地将她抱起来，熟练地哼唱着小调，轻抚她的后背。
宋姨娘的女儿在我的怀里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我为她取名林霏开。
太阳升起，雾气散开，希望她的人生以后能拨云见日，家开阔明朗。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正屋上空。
被打的女孩白皙的脸蛋上很快浮出了五道红指印，可她头也不敢抬，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裙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在为我布菜的宋姨娘心疼地看着女儿，眼里闪过不甘和愤恨。

早上，我的父亲大将军俘获挞子头领，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将军府再一次被皇上封赏。
为了给我做面子，侯府的老夫人过来一起和我用午餐，还将向来不来我院子里的宋姨娘宋袅袅和她的女儿林明月一起带了过来。
谁知林明月刚刚坐下，老夫人一个眼神，身边的嬷嬷便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这是主母的院子，你一个妾室生的庶女，也配坐在桌子上！还不去大小姐那里伺候大小姐吃饭！大小姐没吃完，你就不允许吃！”
宋袅袅连忙叫出声：“明月她还小，此前也没有给嫡姐布菜的规矩。”
林明月毕竟是府里的小姐，宋袅袅这一嗓子让嬷嬷停下了呵斥，眼睛偷偷地瞄向我们。
可今日，老夫人有事相求，铁了心要讨好我。
她不满地看着宋袅袅，语气低沉：“管教孩子是家中主母的事，你一个妾室，就好生伺候好夫人便是。”
“嫡庶尊卑有别，她就是被你教得不知天高地厚。她如此不懂规矩，就从伺候嫡姐吃饭开始学起吧！”
说完，她对着嬷嬷点点头，那婆子立刻又神气了起来，擒着林明月的胳膊将她一把拽到了林霏开的身后。
林霏开从小在我的精心培养下，已然是一个大家闺秀。
虽然有些震惊，可看到我一言不发，她也低下不语，继续吃饭。
老夫人满意的目光落在林霏开的身上，点了点头慈祥地开口：“到底是你调教出来的孩子，就是稳重。那些不知轻重的养出来的阿猫阿狗，一点都上不了台面。”
一番话说得正在为林霏开盛汤的林明月另半边脸也通红。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更没有人敢去通风报信。
纵使林远深宠爱宋袅袅，可随着我的娘家将军府立下战功赫赫，林远深也不得不顾及我的脸面，我院子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自然想着办法讨好我。
林明月在后院里只能处处低霏开一等。
穿的是霏开挑剩下的料子，吃的是霏开吃腻不要的东西，现在连坐上桌的资格都被老夫人剥夺了。
宋袅袅站在我身边时不时地瞄向脸颊高高肿起，双目含泪的林明月，不安地开口道：“老夫人，明月还小，不懂规矩，要不让她先回去，免得冲撞老夫人。”
老夫人将目光移向我。
林明月的也盯着我看。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头也不抬。
“既然不懂规矩，那就留下来多让老夫人调教调教，免得以后嫁人不懂做妾的规矩。”
林明月的脸色白如纸，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怎么，你已经有中意的人家了？”
宋袅袅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林明月也惶恐地跟着跪了下来。
“是侯爷。”
我笑地越发温和，对老夫人说。
“侯爷说，荣亲王要抬个贵妾，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呢。那荣亲王虽然年过花甲，可日后若是能生和一男半女，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当个侧妃。”
如果是平日，宋袅袅多半不会理我。
可偏偏是今日，是这个将军府大获全胜，老太太拼命巴结的日子。
看着老夫人沉思的样子，跪着的母女倆慌了神。
“母亲！”
林明月凄惨地喊着，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头，直到额头渗出红色的血丝。
我看着鲜血从林明月的额头流出，模糊了她的双眼，鼻子，嘴唇，最后一滴一滴地落进深色的地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