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准备妥当，很快我就要离开这个待了八年之久的城市了。

赵毅然晚上莫名其妙约我吃饭，但是我都要走了，还是要找机会把事情说清楚的，于是便答应了赴约。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小菜馆，我有些怔愣，什么时候赵毅然会到这种地方吃饭了。

大学刚毕业没多久那会，因为工资不高，吃不起高档的饭店，就连下馆子都要犹豫再三。

在收到现在工作offer的时候，我满心欢喜的定了一家网红烧烤店，只是赵毅然却不愿意进去，“这种苍蝇馆子最脏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油，说不定肉都是淋巴肉，还是别吃了。”

说完就不管我什么反应，自己一个人径直离开。

进去后，就看见白玉坐在赵毅然边上，两个人头靠在一起，说说笑笑，赵毅然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白玉捶了他的胸口两下。

我整理好情绪，上前打招呼，“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似乎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白玉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小韵来了。”

“哎呀，你瞧我，刚才和毅然聊天呢，就坐了这，你不介意吧？”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给你换个位置。”

白玉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赵毅然按住了肩膀，脸上还有些不悦，“坐哪里不是坐，你管她这么多做什么，你就坐这。”

“没关系，坐哪都一样。”

我冲白玉点点头，还友好地笑了笑。

我随意地拉开一个凳子坐下，桌上已经摆满了菜，没几个是我喜欢吃的。

实在是不想他们虚以逶迤，我直接开门见山，“找我有什么事？”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对面的两人都呆住了。

赵毅然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公司有个内部晋升的名额，你知道的吧，要求是给王氏集团做下一季度的新方案，能让王氏满意的，就能拿到这个名额。”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了，这还是我和老板提议的，王总也是答应了的。

“王氏集团不是一直是你跟的嘛，你肯定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方案，你就帮玉姐做一个吧，反正对你来说也很简单。”

“而且王总对你印象好，有你给玉姐做引荐，老板和王总肯定都会满意的。”

赵毅然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完还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倒了一杯啤酒。

我低头看着碗里的鱼肉，脑海里闪过些许片段。

我对鱼和酒精过敏，沾一点都会要死的那种。

刚毕业的时候，第一家公司聚餐，领导非要劝酒，我作为新人，又不得不喝，最后只能闭眼喝了一口，然后趁人不注意吐掉。

就这样，当晚也还是连夜送去了医院急救。

听医生说，我急救了多久，他就在手术室外哭了多久。

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赵毅然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等我终于脱离危险，赵毅然直接冲到公司揍了领导一顿，将离职信摔到了领导脸上。

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赵毅然还有些骄傲，像个干了大事要讨奖励的孩子。

但是现在这两样都在我的面前，鱼肉是他夹的，酒是他倒的。

我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赵毅然，试图从那双曾经满是爱意的眼睛里看到些熟悉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将鱼肉夹到一旁的桌上，酒也倒进垃圾桶。

“你爱吃不吃，不识好人心。”

赵毅然面色一沉，语气微带着怒意。

可能是我不同于往常大吵大闹的态度，赵毅然不由得看了我好几眼，最后竟然主动开口，“小韵，你也知道，玉姐她能进来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帮她一次，就这一次。”

我沉默。

一旁的白玉眼睛里早已经是布满了委屈，拉了拉赵毅然的袖子，“毅然，没事的，小韵不愿意就算了，别逼她了。”

见我依旧不说话，赵毅然眉头紧拧，声音带着的怒意更甚，“唐韵，你……”


3好不容易安抚好王总，也做好了后续的工作交接。

我刚到办公室，坐下还没有一秒钟，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是赵毅然。

他和我同属于市场部，他是一组，我是二组。

赵毅然显然不是来和我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一张脸黑的阴沉，语气也不甚友好，“唐韵，就算你不喜欢玉姐，你也没必要这样针对她，在客户面前给她穿小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满脸疑惑。

“如果不是你在王总面前说玉姐的问题，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生气，如果因此公司损失了王总这个客户，你负得起责嘛！”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想笑，我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赵毅然，你搞清楚，王总是我的客户，我应该没有让白玉非要去王总那拿个什么破方案晃悠吧。”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不对，，然后和王总说下，新一个季度的负责人换成玉姐，这事就算了。”

赵毅然怒斥着我。

什么？

我都怀疑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个人疯了吧。

见我没有反应，赵毅然扯着我就要往外走，我挣扎不开，只能抓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下一秒，我只感觉头晕目眩，额头还有鲜血渗出。

办公桌上的东西被我撞落了一地，摆放的合照也碎了一地。

赵毅然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你……你不咬我，我也不会把你甩出去，还不是你自作自受的。”

赵毅然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鼻子不争气地变得很酸，眼睛也已经蓄满了水雾。

一滴，两滴，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我缓缓蹲下，一片一片捡起合照的碎片，上面是妈妈、我和赵毅然。

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割破，血迹滴落在合照上。

那时候妈妈已经癌症晚期了，赵毅然握着我的手在妈妈床前，坚定地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小韵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打破了。

我将碎片都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将照片重新收好，用剪刀将赵毅然的部分裁下来一起丢了进去。

手上的工作和客户都交接得差不多，我要去和老板做最后的告别。

路过赵毅然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抱着白玉在温声安慰着些什么。

郎才女貌，真的很合适，起码比我们合适。

老板还是想挽留我，“唐韵，真的不能再考虑下留下来吗？”

我摇头拒绝，三年前，我为了陪赵毅然打拼，放弃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现在已经决定离开了，我也想把曾经放弃的都一一再捡回来。

离开公司的时候，手机的短信提示，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好了。


2白玉带着些嗔怒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赵毅然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

“玉姐，你饭都吃完没？

算了，我就多余问，每次只要我没看着你，你就老是不吃早餐，不知道不吃早餐对胃不好吗？”

“哎呀，算了，估计买的早餐都凉了，你也别吃了，等着吧，我这就过来，城西那家小笼包吃不吃？”

赵毅然转身出了门，宠溺又无奈地叮嘱越来越远。

脑海里想起了些画面。

刚和赵毅然在一块的时候，我不小心被一个电动车撞倒，手骨折受伤了一个月，接连吃了半个月的外卖后，我实在是不想再吃了，央求赵毅然下楼帮我买个猪血粉。

赵毅然眉头紧皱，“不就是受个伤嘛，又不是残废了，自己下去吃不就得了！”

“我看别人受伤也没你这么多事，你就不能少作妖嘛！”

回过神的时候，赵毅然的电梯已经下去了。

我收起思绪，压下心头的酸涩，拿起包包出门赴约。

等到和一直想挖我出国的学长说定后，拿起手机预约了护照办理。

刚约好时间，就弹出了短信，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赵毅然穿着海绵宝宝的家居服，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

我从来没有见赵毅然进过厨房，平常在家里也是个杯子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下的主，现在却愿意为了白玉围上围裙。

我默默将短信删除，将手机里关于赵毅然的所有都删除，打电话和搬家公司约好三天后搬东西。

转眼休息了几天，马上就到了要回公司上班的时候了。

我约的搬家公司也上门了，中途赵毅然回家拿文件撞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

这么多东西搬哪里去？”

我笑笑，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家里很多东西都旧了，我准备都捐了，买过一套。”

赵毅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有些不满，“换东西把合照也拿下来干什么，整天不知道你在弄些什么东西。”

赵毅然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我将所有关于我的东西都搬走了，也和老板提出了离职，老板让我去公司做好交接。

第二天，我到公司的时候，前台告诉我王总在会议室，很生气！

王总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就是有个怪癖，他只跟对他胃口的人打交道，今天也是我特地约了他做作交接的，毕竟我都要离职了。

只是怎么会生气呢？

到了会议室，我才知道，原来是白玉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拿了一份所谓的新方案，其实是去年王总对家公司的方案给他看，王总这不就直接被惹火了。

“唐经理，你们公司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说了不用给我看，非要给我看，结果就拿个这个东西。”

王总将手上的文件直接摔在地上。

白玉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我胃病发作的时候，赵毅然带青梅打卡网红店；我提出见家长的时候，赵毅然说没时间；这些，我都忍了。

可我被火灾困在公司时，赵毅然又带着青梅去看日出。

同样是一片火红，他欢喜我忧愁。

死里逃生后，我决定放过自己，让赵毅然走。

1电话未断，传来白玉温柔的声音，“晚晚，抱歉啦，都怪毅然，我不过随口说了句想要看日出，他非要明天就去不可，真的是太小孩子气咯，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让他给你捎带份早餐赔罪！”

我还没说什么，赵毅然无奈又带着宠溺声音响起。

“好了，玉姐，你就别数落我了。”

“不用管苏晩，反正她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和她说了也是白说，等下又不知道要用火灾还是食物中毒的理由让我回家了，我可没时间看这么无聊的把戏。”

原来，他不是没听见我说被火灾困在档案室的话，而是又以为我是在编造借口骗他。

以往这种时候，我都是要据理力争的，甚至是崩溃大哭。

但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句，“那。”

赵毅然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语气依旧嘲讽，“那你赶紧回家吧，下次不要撒这么拙劣的谎了。”

紧接着，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电话挂断前，是赵毅然宠溺地在给白玉擦嘴角，“玉姐，瞧你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还吃得嘴角到处都是，快过来擦干净。”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其一就是吃零食。

但是赵毅然从来不让我在他车里吃东西，“食物残渣到时候全部留在车里面了，一股味道散都散不掉，你就不能少吃点？”

我闭上眼睛，档案室的门却被人打开，是和白玉一起进公司的实习生。

消防员很快到达现场，扑灭了火灾。

同事接连发消息问候我的情况，老板也赶到了现场，拍着我的肩让我好好休息两天，不急着上班。

就连楼下咖啡店的小姐姐也打电话关心我是否受伤。

只有赵毅然，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早上，我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

正好碰见了开门回家的赵毅然。

一身我从没见过的运动装，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也不知道去哪里。

那是我毕业第一年用奖金给他买的。

他抬眸看见我，眼神有些许慌乱，“昨晚的事，我以为只是……加上晚上又喝了酒，才没赶回来，你没事吧？”

这是在一起以来，赵毅然第一次主动向我低头示好。

我点点头，“没事。”

“今天早上没做饭？”

赵毅然扫视了屋内，又再次开口。

我抬眸看向眼前的人，想起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因为赵毅然饭局多，还必须喝酒，我每天早上都会起来给他熬养胃粥。

今天餐桌上空空如也，也不难怪他会有这个疑问。

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嗯。”

说完就准备离开，却被赵毅然挡住了去路。

他沉着一张脸，语气里尽是不满，“苏晚，你差不多可以了，我都给你解释了。”

“昨晚也是个意外，谁能想到是真的着火了，再说了你不是没事嘛。”

“别再闹了，再说了，也不是不见你爸妈了，只是换个时间而已，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个你也还要计较？”

可是我真的没有计较，我已经打算跟着爸妈回国了。

想着要不就直接把话说清楚吧，省得还以为我是闹脾气博关注呢。

刚想开口，赵毅然手机就响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接起，白玉语气温柔如水：“毅然，到家了吗？

晚晚没有和你闹吧？”

话音未落，对面就传来“嘶”的吸气声。

“玉姐，你没事吧？”

白玉依旧温柔的语气带上了些娇嗔，“还不是都怪你，让你轻点也不听。”